李非白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地问:“你儿子见了我就喊我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魏迦陵的表情隐在一侧灯光中,忽明忽暗。
“明月早晚是我的人,提前熟悉下罢了。”
李非白“呵呵”笑了两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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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径千盘绕水田,初逢官路一欣然。
舞阳渡口新河水,白发重来二十年。
他们没有坐船,马匹与马车并驾前行。
萧潋已经将铠甲换成常服,随行卫士亦是如此。但终究是军人,再如何打扮那种骨子里流露出的森严气势仍然未变。
不过,幸好他们来的是舞阳郡。
舞阳郡之所以是舞阳郡,因为它处于大魏中心地带。北有界山做靠山,南有南阳做经济后盾,东有颖水穿城而过,整个郡城处于都畿道边缘地带,交通发达而不受元京管束,十分适合江湖人士私底下偷摸聚会。
在舞阳街头,你可以看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人,譬如满身银饰的苗疆女子、面上满是刺青的吐火罗男子、面白如粉踩着高高木屐的倭妓…这种现象并不奇怪。
所以萧潋他们可以说是非正常人中正常人,已经相当惹眼了。
近年来兵戈扰攘,江湖亦是不盛。武林大会已经很久不曾举办了,舞阳也渐渐成了一个变装爱好者基地。
明月他们下了马车,因为人实在太多,住客栈太扎眼,干脆租了一间院子下来。
房东见他们是外乡人,但衣着过于保守,有些不太符合舞阳的规矩,递上钥匙的时候还给他们提了个醒:“你们这衣服不大好看,旁边街上有几家成衣铺子,到时候多挑几件时兴的,别穿得跟个土包子似的。”
众人看着房东身上挂着的破麻袋一样的衣服,再看看自己无比正式的常服:???
行吧,到了舞阳便要守舞阳的规矩。
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只是没想到,代价有点大。
去铺子里转了一圈儿后,除了萧潋,大家都换上了新衣服。
萧潋看了看眼前穿着奇装异服的这群人,第一次将彻底的嫌弃毫不客气地摆在了脸上。
“莫要说是我肃王府出来的。”他漠然道,“孤丢不起这个人。”
眼下李非白是死是活还难说,他们竟有心情在这里搞换装。
众人有些不悦——说入乡随俗的是主公,现在嫌他们丢人的也是主公。莫非上位者的脾气都是这样阴晴不定?
然而,众人回了院子后,发现正厅前的廊柱上被射进了一支羽箭,一封书信被牢牢地钉在上面。
萧潋的嘴角耷拉了下来:“魏迦陵这是给孤难堪?”
的确很难堪,假扮了一路的普通人,还特意进了南阳旁边的城池,仍是被他发现了。
明月使劲薅着那支箭:“先看看上面写得什么…嗨呀!这弓箭手单身多少年了啊?钉得可真严实…”
萧潋上前轻轻一拔,将箭簇拔出——入木两寸,的确臂力惊人。
他取下信,摊开了给明月看。
信上的一手行书写得极好,一看便不是出自李非白之手,像个当世大家的随笔。
第一张纸上只有一行字,第二张则正式得多。
“明月,魏迦陵凶得很,但是没有伤我,你们不要来,等我吃穷了他再偷偷溜出去。”
“殿下芳鉴:见信如晤。小王爷对臣的照料十分满意,臣打算将他喂得丰润一些,再剥了他的皮挂在南阳城门,届时会请殿下一道围观。魏迦陵敬上。”
明月嘴唇一颤:“这魏迦陵,的确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