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以为又是品红的戏迷来闹事,连忙将烟袋一丢,起身准备去赶人。
离得近了却看清了这些人的样貌——个个都是年轻俊秀的少年男女,为首的那对儿之前还来过班里。
明月笑吟吟地道:“班主,你上次说我们再来会免茶水费,眼下我们这么多人,你打算都免了?”
班主愣怔了一下,随即笑开了眼:“免了…都免了…”
肃王请客看戏,还能带家属去,这样的好事可不多,一堆拖油瓶们上赶着跟了来。
有便宜不占等于吃亏,要不是自己家属不多,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邻居也给弄来。
铁镜公主看到这么多人猛然进场,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然而毕竟是练过的,很快,他便入了戏。
众人有真喜欢看戏的,也有来凑热闹和蹭茶水的。但不管是来做什么,他们都是怀着善意的一群人。
有的人一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有的人可能含的是稻草。含着金汤匙的人父母给铺了一条宽敞的路,含着稻草的人就要自己铺路自己走。
只是再好的路也总有磕绊住人的时候,哪怕没有坎坷,路太平了也容易滑倒。
而自己铺路的人虽累了些,可一旦这路成了,自己一身的硬骨头便是比那金汤匙更贵重的东西。
莫欺少年穷,勿谓言之不预也。
秋月白下午的这一场戏,在光州突然火了,原因无它——肃王和公主殿下亲自捧场,能不火吗?
听说看秋月白的戏可以碰到他们西北第一战神和传说中皇室最后的独苗苗,光州各地人民怀着想要窥探的强烈好奇心占据了整个花家班。
这直接导致萧潋他们第二日再去的时候,一到场发现没有了位置。
花家班班主满头大汗地道:“小人已经给王爷留了位置…但是来的人太多,那些个人简直就是不要脸,硬挤进去,还把准备好的茶给喝了个干净…”
萧潋淡淡道:“无妨,孤和公主明日再来好了。”
说罢,还被后面挤进来的人撞了一下腰。
萧潋:“……”不知道刚成亲的男人的腰是很重要的吗?!
第三日他们再来的时候,依旧是没有位置。
花家班班主汗涔涔道:“殿下息怒…小人已经留了位置,但是他们将椅子坐坏了。”
说罢还指了指站着的人:“那些人都是没椅子的,站着也愿意看…先头是想来看您和王妃的,如今喜欢上秋月白扮的杨延朗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胖姑娘疯狂地朝台上的杨延朗投碎银子。
“秋月白!我要给你生猴子!”
班主尴尬地笑:“这姑娘来了两天了…”
萧潋、明月:“……”
萧让见怪不怪,他是二十一世纪的青年,酒吧夜场里那些个撒钱的富二代他见过不少,男女都有。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代居然也有人干这事儿。这说明资本的力量无论放到什么时候都会带给人一样的结果。
人一火,麻烦还挺多。
萧潋见今日看不成戏,便出声道:“那我们改日再来。”
“那成。最近正好打算换个大一点儿的地方,这块地太小了。”班主一边躬着身子一边将他们送了出去,“等换了地方小人请您和王妃来看,让秋月白给您上个专场。”
明月笑道:“专场倒不必,你让他安心唱戏,我们什么时候想来听了自然会来。”
“那成,二位殿下可一定要来。”
班主目送他们走远后,又回了班子。
品红一死,秋月白又爆了一把。什么西北第一小生,死了的人占的名头,远远不如活着的人继续奋斗。
花家班这日,直至午夜才得以休息。
秋月白卸了妆后,正准备去拿架子上的衣服换。
一双手从后面伸了出来,他低头一望,正是秋雨。
秋雨低着头小声道:“秋先生,我来服侍您吧。”
秋月白正要拒绝,可想起当初因为自己蒙受不白之冤时努力为他发声的秋雨,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吧。”
秋雨虽然年纪小,可边唱戏边打杂,什么粗活儿都会,伺候人穿衣服更加是不在话下。
他将秋月白的腰带束好后,腼腆一笑:“好了,先生请看看。”
秋月白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感觉果然还是秋雨的心思细,竟然还给他的束带系了个既漂亮又能轻松解开的花结。
秋月白低声真诚地道:“谢谢你。”
不止是谢谢你帮我穿衣,也谢谢你当初全然信我,为我辩解。
秋雨是第一次听到秋先生这样轻声地跟自己道谢,顷刻之间便红了耳朵。
“没…没关系的…”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张,“能侍奉先生是秋雨的荣幸…”
秋月白摸了摸他的头顶,递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后,走出了房间。
秋雨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半晌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走上前去将门关好。
碎星刀依旧横置在兵器架上,古老的刀柄已经有了数处磨损的痕迹,却依然掩盖不了它出刃时的寒光。
秋雨将碎星刀放回武器架上,对着它,深深地、虔诚地跪拜下去。
秋月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又梳洗了一番之后打算上床休息。
他走到床前,将外袍脱下挂在衣架上。
中衣也是秋雨帮忙换的,尤其是腰上的那个结,系得相当漂亮。看久了秋月白都有些舍不得解开。
他轻轻地一抽,花结中心陷进去一个窝来,又四散而开,整个结就像一朵蔷薇花一样,开始慢慢地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