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看过不少的话本子。
里面的女主,个个长得漂亮,说话又好听,大家都喜欢她们。
不喜欢她们的人,都是成了恶毒的配角,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衬托女主们的优点。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女主一定要如此完美呢?谁规定了身为主角一定是聪明、漂亮、才艺过人、无所不能?
再退一步讲,难道自己不是自己这一方世界的主角吗?谁又能保证自己身上有一切别人想要,在主角身上看到的美好品质?
尤其是女主角们,为什么胆小、懦弱、暴躁甚至被人唾弃的人不可以作为主角出现在大众眼中呢?
明月望着燕玲珑的时候,便是这样想的。
簪子当了不少银钱,拿到钱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家客栈歇脚。
毕竟三个人在小屋瑟瑟发抖地睡了一夜,浑身酸痛不说,还尚未洗漱进食。
不过有了钱这一切都好解决。
明月叫了桌菜,又让人帮忙请了个大夫来为三人诊治。
除了风寒以外,瓜瓜倒没伤到哪儿,明月的胳膊肘也不过是伤到筋骨,养养便能好。
只是燕玲珑的伤势有些严重。
“这位姑娘伤及肺腑,有些难办。”大夫道,“老朽感觉自己的医术碰到了天花板。”
明月瞪大了眼睛,指着端坐在一旁的燕玲珑问:“好端端的人说不行就不行了?”
“非也,非也。”大夫捋了捋胡子,“倒还不致死,可的确不好治,须得日日用好药养着,吃食上也要更精细…”
燕玲珑抽回了手,转过身去道:“我本也不想治。”
大夫想坑她一笔钱,见讨了个没趣,留下方子灰溜溜地走了。
瓜瓜拿了方子下楼托伙计去帮忙买药,明月则跟燕玲珑说话。
“治吧,咱们又不缺钱。”明月劝慰她,“你带着病怎么跟我们回光州?”
燕玲珑顿了一下道:“谁说要跟你们回光州?”
明月被她怼了回来,有些疑惑地问:“你不打算跟我们回去?那你去哪儿?”
燕玲珑垂首摆弄着桌上的茶杯。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办。”
明月又追问:“你要去找你儿子?”
燕玲珑“嗯”了一声。
“我也要去。”
燕玲珑抬起了头,定定地望着她道:“我就去看看,不会跑的。”
明月心思转了几转——她不跑,也不想回光州,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看完儿子后找个地方吊死自己了。
毕竟再怎么说,她那第三任夫婿的命实打实折废在她手里,多少双眼睛都看到了,这罪名早就被定下。即便不死,她以后也不会好过。
明月又道:“眼下我夫君下落不明,正好也想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瓜瓜在一旁抱着玉米啃,时不时地抬头看她们一眼。
“俺也去。”这小孩如今倒是不怎么怕燕玲珑了。
燕玲珑如今有伤,自知甩也甩不脱他俩。
“随你们吧。”
店里帮忙煎好了药,患了风寒的三人一道饮下,便怀着激动亢奋的小眼神看着燕玲珑。
瓜瓜对燕玲珑的儿子充满了好奇心:“你的娃娃多大?”
想起儿子,燕玲珑整个人似乎变得温柔起来。
“还不到两岁。”她抿嘴道,“他阿公说,现在已经会喊人了…”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喊娘呢?
明月给自己胳膊肘上了药,还腾出一只手来推了她一把:“想看就赶紧去看。”
“嗯。”燕玲珑端起碗来,将药一饮而尽。
明月在敷药,瓜瓜也上前来帮忙。缠好绷带后她又帮瓜瓜在脸上涂药膏。
瓜瓜疼得龇牙咧嘴。
“小孩子可不能毁容,不然将来找不到老婆。”明月这么一说,瓜瓜立马不喊痛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那俺可不可以娶妃子做老婆?”
“你做梦。”
门倏然被人打开,外头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一个瘦削高挑。
瓜瓜觉得门外的俩人并排站在一起,就像他刚啃过的玉米棒子和昨晚上坏女人用过的高粱穗子成精了。
明月一个闪身飞扑,扎进玉米棒子的怀里。
萧玉米棒子潋紧紧地将她抱住,纵是沾染了一身的风雪寒气也不曾放开手。
像是知道她身上有伤一样,萧潋不舍得放开,却又担心她的伤势。
“你伤哪儿了?”他一手抚着公主殿下的脊背,一手小心翼翼地捋着她的胳膊。
刚刚看她胳膊一直弯着,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也避开了,想来伤到的便是那里。
伤处冷不防被摁住,明月“嘶”了一声。
人一感冒的时候,往往比较脆弱。身娇体贵的公主殿下在外面睡了一晚上,连个被子都没有,胳膊也痛,她只觉得眼下委屈极了,吸吸鼻子马上就要落泪。
燕玲珑可以杀人,那么她为什么不可以哭?她们都没有错,为什么不能委屈?
萧潋感觉她的身体一抽一抽,知道这是哭了,心底腾出一阵慌张来。
“别哭…”他有些手忙脚乱。
明月很少真正地哭,萧潋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她都是冷情冷性,很少将自己的情绪外放。
天家的公主,矜持早刻在骨子里,极少这样流露她的脆弱。
步凌虚感觉眼里进了玻璃碴子,一点儿也不想看他们卿卿我我;燕玲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偏过头去不看。
只有瓜瓜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俺为什么不能娶妃子?”
萧潋将大氅解下来披在明月身上,冷声道:“因为她已经嫁给我了。”
瓜瓜很是不服,指着燕玲珑道:“坏女人都嫁过好几个男的,妃子也可以嫁给俺。”
燕玲珑神色一僵。
萧潋冷笑:“那你还是等我死了罢。”说罢搂着明月去了隔壁的房间。
瓜瓜的人生有了新的期待——等着肃王一死,他就可以娶大妃子了。
因为她身上真的好香啊。
明月被萧潋箍在怀里不撒手,听他解释着。
“昨儿我被摔晕过去,醒过来就要找你。可山头土质稀疏,上去免不了再摔一次,我便从后面绕了一大圈儿才找到你们的马车。”萧潋长叹一声继续道,“车夫摔得远,你们仨却没影儿了。当时天色已晚,我猜你们是进了城,便赶来城中找你们。可武威城门关得早,值守的士兵怎么喊也不应,我们几个便在北面窑洞对付了一晚。想着你们身上没带银钱,必定会去当些东西,果真找到你的簪子。”
北面窑洞正是杨老住过的地方,没想到昨夜他们竟离得不远。
他将簪子献宝似的掏了出来,重新插到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