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濯缨恭恭敬敬地站起身，用比常人稍慢但比他稍快的语调又说了句俗气的拜年话。

魏迦陵像是在想事情，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一旁侍奉的哑奴端了个托盘来，上面一堆红包。

魏濯缨看着这堆红包，一时没明白这是父亲让自己挑还是全部拿走。

想了一想，父亲也没有别的儿子，应该都是给自己的吧？

也怪不得他心里戏多，碰上一个不吭声又阴晴不定的爹，什么事儿都要自己在心里揣度着。还好父子俩不是天天打照面，不然他小小年纪定要愁白了头。

魏濯缨想起父亲往日办事的势头，一咬牙一狠心，将那托盘整个地端了过来。

嚯！可真沉呐！有个有钱的爹就是这点儿不好，红包都要用端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哑奴怔了一怔，完全没想到小主子居然是个蛇吞象的人物。可惜他不会说话，也提醒不了他。

魏濯缨头一回拿到这么多红包，缺少父爱母爱关怀的内心此刻稍稍被填满了些。

他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嘴唇，面上依然努力地做出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来。

“谢父王。”

显然魏迦陵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有出息，好在他本就是个面瘫，也瞧不出除了冷漠之外的情绪来。

魏濯缨拿了红包后正要告退，冷不丁听见父亲问了一句“早上用膳没有”。

这话怎么答？

一向不爱搭理自己的亲爹问自己吃没吃，这意思就是他还没吃，并且想邀请自己一同进餐。

魏濯缨低头看了看自己吃得饱饱的肚子，硬着头皮来了一句：“儿还没有进食。”

好不容易亲爹愿意同自己亲近一回，可不能因为一顿饭的原因就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给拒了。

再奇怪的人也需要吃饭，不会因为大年初一是喜庆的日子而拒绝饺子。

哑奴们将早膳呈上。

按理说，早上这一顿都不兴铺张，即便家底子丰厚的也是一样——上至天潢贵胄，下至贩夫走卒，早点笼统不过那几样，简单易克化。

只是今天多了饺子，这早膳的味道也变了。

魏濯缨一口接着一口地吃，吃饱的人再吃第二回，什么好味道都没了。

抬眼瞧亲爹，毕竟当老子的不用在儿子跟前做作，改怎么吃还是怎么吃。

一抬手，那青白指尖泛着干干净净的粉色，挟了一只饺子低头咬掉一半儿。

也不是头一回瞧见亲爹吃东西，可每次看都觉得只有这个时候的他才有些人气儿。

老爹吃饺子不蘸醋，那剩下的饺子里还有一半儿香菇正脆生生地探出了头，等人嚼完咽下去以后才被放入口中。

魏濯缨瞧得呆了，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刚刚一口一个吃到的是什么馅儿的。

亲爹不食荤腥，但他并不是。小孩子吃东西荤素不忌，长身体的时候都爱吃肉。他今早还在自己院子里吃的梅菜肉包儿呢。

魏迦陵吃了三五个饺子后，察觉魏濯缨一直在瞧他。

他放下筷子，捻起一旁早就备着的白帕子来，先是细细地擦拭了嘴角——虽然也并没有什么油渍，又将帕子折了折，用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指尖，然后发问：“看我做什么？”

魏濯缨这才回过神来，吓得赶紧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