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口中即为“囚”。
明月能看到光的地方有三处,一处是寝殿外靠窗的地方,那儿有一张榻,两个蒲团;第二处在窗的另一边,被折屏遮掩住,将屏上的蔷薇花照得发白;第三处是大门,可惜她好像出不去。
门前有死气沉沉的哑奴守着,如果她想出门,哑奴便会伸手指向外间九卫的方向。
紫芋头们不好惹,魏迦陵心性难测,眼下只有少说话少做事,安安静静等着人来救才是正经。
在这段时间里,绝对不能激怒他。
她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自打来的时候就穿着这身,压根就没换过,为的就是哪天她的人来了,能直接掀开了被子就跟着走。
人在困境之中,放弃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可若是有了软肋——譬如对一个母亲来说,孩子便是她的软肋。
她没有生养过孩子,不知道孩子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可每当柴家人的骨气上来,望着防身——亦或者说是自裁的利器,却有些不舍得,下不去手,觉得自己像是亏欠了谁一样。
明月甚至有时候也在想,如果萧潋不来会怎样——虽说这个可能性十分小,但并不是没有。
如果他一直不来,自己是否又要一直等下去?等到孩子出世那天,他也不来,那么她该怎么办?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可常言又道“威武不能屈”。她现在虽然不是一个人,但有些事情一旦妥协,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便是在这种极端的拉扯中,她又浑浑噩噩地耗了半日——墙头草一样见风倒却又顽强的人,好不容易下了一个决定,那便是再等等。
等到自己一点儿耐心也无的时候再做最后的打算。
用李非白和萧让的话来说,魏迦陵显然不是一名合格的舔狗。
萧让对如意,那是真的舔。配如意逛街不说,还将自己全部的家产都交到她手上,完全不怕她一脚将他蹬走。所幸如意是个踏实的姑娘,嘴里天天“萧统领”长“萧统领”短,也没有任何想要弃萧让走的意思,让他的舔有了十成的回报。
说魏迦陵不合格,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自私的典狱,将人困在一方天地中,变成他的囚徒,还美其名曰“倾慕”。
什么是“倾慕”?明月不知道。但她却晓得萧潋从未这样对待过她,起码他当初不让她走完全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且并未切断她同外界的怜惜,甚至给了她身边人不少的照顾。
她使劲地锤了锤身下的床,企图将这一腔无法发泄出去的怒气撒在床上。
这一锤,床底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明月吓了一跳,从床上打了个滚儿后差点摔到地上。
虽说山上什么都有,可这魏迦陵也忒不讲究——床底下藏着耗子什么的还好,万一藏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她岂不是当场就要玩完?!
床底动了动,随后果然钻出了个并不奇怪的动物。
这是个人。
而且是个小人。
他在床底似乎呆了很久,头发有些散乱不说,就连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
他努力地爬出来后,一抬头,惊得明月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这…这模样,这五官,这大得几乎盛满整个眼眶的黑色瞳仁,分明就是魏迦陵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