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之的每一句话, 都像是锋利的箭镞,扎在田横的心窍之中,不只是扎,每扎一下, 还牟足了劲儿剜一剜, 疼的田横体无完肤。
田横深吸了两口气, 似乎不想理会陈慎之, 冷声道:“我田横虽笨, 却是不会信你的离间之辞的!”
陈慎之挑了挑眉,田横是田儋兄弟三个人里面, 最老实的一个,他的心思最少,没有田儋那般伪善, 也没有田荣那般精于算计,田横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忠诚。
陈慎之道:“哦?你不相信?无妨,朕这便带你出去看看, 看看你的好大兄还有好二兄, 会不会对你还留有多少情分……啧,朕劝你,还是别抱有不切合实际的幻想。”
陈慎之招了招手:“押解出去。”
“是,陛下!”
章邯亲自押解着田横,离开营帐,外面灯火通明,通天的火把,将狄县的郊外打成了一片火海, 在这黑夜之中, 偷袭的狄县士兵已经迫近, 海浪一般冲来。
那打头的可不是田荣?田荣一身戎装,和之前作为使者的低三下四完全不一样,骑在高头大马上,振臂高呼:“我齐人的好儿郎!秦狗欺人太甚!我齐人为了安宁,委曲求全,欲图嫁女与秦人结好,结果秦狗呢?秦狗都做了甚么?!他们嘴上说道的冠冕堂皇,却暗地里毒害了田萝贵女!”
“甚么?贵女被他们毒害了?”
“贵女?!”
“怎么会这样?”
“秦狗连一个弱女子也要杀!真真儿是禽兽不如!”
“杀了秦狗!杀了秦狗!”
“杀——!!!”
田荣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登时挂起一抹冷笑,装作很是悲戚,道:“各位兄弟说得好,今日我们便给秦狗一些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齐人是不得欺负的!”
“杀!杀!杀!”
齐兵呐喊着,势如破竹,冲向秦军营地,就在此时……
轰——隆——!!!
秦军营地紧闭的大门,突然像是野兽的大嘴一般敞开,缓缓张开,一点点袒露出营门后面的真相。
一时间,齐兵开始逡巡,竟然有些犹豫,不敢前进。
那缓慢张开的秦军营门之后,赫然打头站着一个身穿黑色朝袍的男人,在众人眼中,不正是大秦万万人之上的秦始皇么?
谁也想不到,其实站在他们面前,淡定自若,稳如泰山的秦皇嬴政,瓤子里却是他们谁也看不起的文弱书生——陈慎之。
陈慎之幽幽一笑,道:“大半夜的,田将军这是……?”
田荣没想到“嬴政”会亲自迎在营门,心中咯噔一声,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秦狗!你们杀我贵女,人神共诛!今日我齐人便与你们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且慢。”陈慎之轻笑道。
“怎么?”田荣冷笑:“怕了?怕的好,那就当下给你田爷爷磕两个响头,我田荣或许饶你不死!”
“大胆!”公子婴立刻踏前一步,“唰——!”抽出佩剑,冷眼凝视着田荣,似乎下一刻就要砍掉田荣的舌头。
陈慎之却不生气,毕竟他连五感都没有,生气这种感觉实在太奢侈了,再者说了,他骂的是嬴政,又不是自己个儿,少不得一块肉,为甚么要生气呢?
陈慎之悠闲自得的理了理自己黑色的袍子,道:“田将军,你看……这是谁?”
他说着,一挥手,章邯立刻押解着俘虏田横走上前来。
“是将军!”
“田横将军!”
“糟糕了,田横将军落在秦狗手里了!”
齐人将士们立刻认出了田横,如何能认不出来,毕竟田横与他们可谓是朝夕相处,狄县的兵马都是田横负责演练的,田横平日里没甚么架子,都是和士兵们吃喝在一起,感情自然不在话下。
田荣眯了眯眼睛,没有立刻说话。
他自然知道秦人会扣押田横,因着他独自离开,并没有带田横一起,秦人当然会扣押田横了。
陈慎之道:“田将军,人质在手,你们可不要轻举妄动啊,立刻退兵,否则……”
“否则甚么!?”田荣朗声道:“三弟,你不要怕!二兄素来知道你是我齐人的好儿郎!如今,正是你为齐人捐躯的时候到了!三弟,我等为复齐国,有死而已,别无他想啊!”
田横被五花大绑,额角上暴怒着青筋,使劲挣扎着,听到田荣的话音,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平静……
不,田横何止是平静,他的心里本是滚着热血,然此时此刻,热血突然被兜头的冷水浇灌下来,一时间凉的透彻。
陈慎之“啪啪啪”抚掌,轻笑道:“好啊,好啊,兄弟情深,终究抵不住国家大义啊,田将军,你听见了么?你二兄让你为国捐躯呐。”
田横的眼刀横着看向陈慎之,冷声道:“我乃是齐人,为国捐躯,是我应当做的!你休要挑拨离间!”
陈慎之点点头,道:“好,硬骨头,真真儿是硬骨头,朕喜欢。然……朕偏偏要挑拨离间。”
他说着,转头看向营门之外包围的齐人士兵,朗声道:“田荣你听好了,朕手里有你的三弟作为人质,倘或你们现在不立刻退兵,田横的人头,便会落地,扔出营门,你们自己看着办罢!”
“将军,怎么办呢?!”
“将军!”
一时间,营门外面的齐兵混乱起来,看得出来,田横在军中人气颇高,士兵们都焦急起来。
田荣见这个场面,立刻道:“狗贼!你以为我会被你们蒙骗么?我三弟落在你们手里,不管我军是不是退兵,都只是有死而已,羞得花言巧语!”
田荣是打定主意,不顾田横的死活,转头对士兵们道:“我齐国的好儿郎!秦狗杀我贵女,扣押我齐人将军,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来啊!冲进营中,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
齐兵呐喊着,蠢蠢欲动,便要开战。
就在此时……
踏踏踏——
是跫音。
脚步声幽幽而来,在这两军的夹缝之中,竟有人闲庭信步的走出来,十足悠闲自在。
“是你?!”
田荣纳罕的睁大眼睛,险些以为看错了人。
来人一身白袍,身子瘦弱,腰身却挺拔,自带一股文人的儒雅,不正是顶着陈慎之躯壳的嬴政么?
嬴政走出来,站在两军之中,田荣看到嬴政,仿佛见鬼了一般,道:“你不是……不是被关……”
“关在牢营中。”嬴政替他说了下去。
嬴政的唇角一挑,道:“你还真是……愚顽。”
“你?!”田荣指着嬴政,冷声道:“田慎之!就是你,伙同秦狗,谋害贵女,你身为齐人,竟然连自己人都杀,何其歹毒!我齐人的好儿郎,眼前这个猘儿,再也不是你们昔日里的幼公子,他不知廉耻,投靠秦狗,人人得而诛之,乃是我齐人之败类!”
嬴政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谋害贵女,可有证据?”
田荣冷笑:“死到临头,还想诡辩?今日我便斩下你的项上人头,为贵女报仇!!!”
“你看看那是谁。”田荣的大刀还没举起来,嬴政已然淡淡的说了一句。
他站在两军的夹缝之中,无比的扎眼,仿佛是两军之中的一只楔子,他淡然的举起手来,众人立刻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
“嗬……”田荣应声倒抽一口冷气。
“田、田……”
“是贵女?!”
“真真儿的是贵女!”
“贵女没有死!太好了,贵女没有死!”
竟然是田萝!
田萝被簇拥着,慢慢走过来,她的面色红润,气色也好不得了,哪有一点子中毒的征兆,若说与之前有甚么不同,仿佛是……稍微胖了点,更加圆润可爱了。
“怎么、怎么……”可能?田荣见到田萝好端端的,仿佛见鬼了一般,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分明亲眼看到田萝气息奄奄,只差最后一口气便会归天,怎么突然就好转了过来,仿佛从来没中过毒一般。
是了,从来……未有中毒!
田荣脑袋里“噌——”的一声,似乎想到了甚么,立刻抬头怒目着陈慎之与嬴政,道:“你们……是你们……”
田荣的声音气的打飐儿,在风中狂抖,好像随时都会气的脑淤血晕过去。
陈慎之笑眯眯的道:“无错,不管你此时在想甚么,八*九不离十。田萝贵女并非真的中毒,而是做做样子,骗你的,怪只怪你……太傻。”
“不可能!我分明看到……”田荣说到这里,立刻住了声,险些说漏了嘴。
陈慎之道:“你分明看到甚么?你分明让贵女的贴身侍女去膳房下毒了,对么?你分明看到贵女饮下了毒药,对么?”
田萝的侍女,的确在调理过敏的汤药里动了手脚,她负责每日里给田萝熬药,自然十足方便动手脚。
让田荣意想不到的是,其实陈慎之早就发现了。
那日里膳夫们忙着给难民舍饭,膳房中人手本就少,田萝的侍女这个时候前来熬药,膳房中只剩下陈慎之一人,陈慎之还走开了一会子。
陈慎之笑道:“很方便下毒罢?”
田荣心里头咯噔一声,难道……难道是他们故意的?
陈慎之又道:“田荣啊田荣,说你没见过世面,真真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货色。膳房虽人人远之,人人不屑,但实乃重地,但凡军中口粮,上至君王,下至兵士,都要食用膳房的膳食,你以为,膳房中为甚么这么巧,唯独留下侍女熬药?”
“是你们故意的?”田荣脱口而出。
田横一脸不可置信:“二兄,真的是你?!”
陈慎之笑道:“你这算是承认了么?大伙儿可都听到了。”
“咳!”嬴政轻咳了一声,低声对陈慎之道:“注意朕的仪态。”气。
“田、田……”
“是贵女?!”
“真真儿的是贵女!”
“贵女没有死!太好了,贵女没有死!”
竟然是田萝!
田萝被簇拥着,慢慢走过来,她的面色红润,气色也好不得了,哪有一点子中毒的征兆,若说与之前有甚么不同,仿佛是……稍微胖了点,更加圆润可爱了。
“怎么、怎么……”可能?田荣见到田萝好端端的,仿佛见鬼了一般,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分明亲眼看到田萝气息奄奄,只差最后一口气便会归天,怎么突然就好转了过来,仿佛从来没中过毒一般。
是了,从来……未有中毒!
田荣脑袋里“噌——”的一声,似乎想到了甚么,立刻抬头怒目着陈慎之与嬴政,道:“你们……是你们……”
田荣的声音气的打飐儿,在风中狂抖,好像随时都会气的脑淤血晕过去。
陈慎之笑眯眯的道:“无错,不管你此时在想甚么,八*九不离十。田萝贵女并非真的中毒,而是做做样子,骗你的,怪只怪你……太傻。”
“不可能!我分明看到……”田荣说到这里,立刻住了声,险些说漏了嘴。
陈慎之道:“你分明看到甚么?你分明让贵女的贴身侍女去膳房下毒了,对么?你分明看到贵女饮下了毒药,对么?”
田萝的侍女,的确在调理过敏的汤药里动了手脚,她负责每日里给田萝熬药,自然十足方便动手脚。
让田荣意想不到的是,其实陈慎之早就发现了。
那日里膳夫们忙着给难民舍饭,膳房中人手本就少,田萝的侍女这个时候前来熬药,膳房中只剩下陈慎之一人,陈慎之还走开了一会子。
陈慎之笑道:“很方便下毒罢?”
田荣心里头咯噔一声,难道……难道是他们故意的?
陈慎之又道:“田荣啊田荣,说你没见过世面,真真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货色。膳房虽人人远之,人人不屑,但实乃重地,但凡军中口粮,上至君王,下至兵士,都要食用膳房的膳食,你以为,膳房中为甚么这么巧,唯独留下侍女熬药?”
“是你们故意的?”田荣脱口而出。
田横一脸不可置信:“二兄,真的是你?!”
陈慎之笑道:“你这算是承认了么?大伙儿可都听到了。”
“咳!”嬴政轻咳了一声,低声对陈慎之道:“注意朕的仪态。”气。
“田、田……”
“是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