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之笑道:“你们都是齐人,又是亲兄弟,相亲相爱,朕倒是要看看,发给你们兵刃,你们会不会自相残杀。”
“秦狗!”田荣第一个大骂:“休想离间我们!”
田横冷声道:“要杀便杀,谁与你们顽耍!?”
陈慎之“啧啧”两声,还有后话,道:“你二人一人一把兵刃,谁能杀死对方,朕便放此人全须全影的离开营地。”
唰——
田荣的目光立刻扎向陈慎之。
陈慎之饶有兴趣的道:“朕一言九鼎,绝不作假,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活下来的,离开营地,返回狄县,如何?这个游戏,还挺有趣儿的罢?”
田横愤恨异常,陈慎之的意思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而且是在宿敌面前自相残杀,何其歹毒。
田横咒骂道:“狗贼!你歹毒如此!我齐人的兵戈,绝对不会朝向自己人!”
陈慎之笑道:“诶,你看好了,这是我秦军的兵戈,不是你们齐人的兵刃。”
嬴政:“……”这番强词夺理,唯独陈慎之了。
田横一梗,差点被陈慎之噎着,田荣眼眸狂转,似乎在算计甚么,随即大喊着:“对!我们齐人不会自相残杀,你就死了这条新罢!”
田荣说到这里,他的动作和他的言辞完全相反,竟然突地暴起,“啊——”大吼一声,猛地一个前滚翻,一把抓起地上的兵刃,冲着田横直刺而去。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士兵们诧异不已,陈慎之却是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田横大吃一惊,来不及心凉,猛地一侧身,用脖颈上沉重的枷锁挡住刺来的一剑。
哆!!
长剑刺在枷锁上,枷锁十斤有余,沉重无比,乃是实木做成,就是为了不让囚犯行动自如,如今却成了田横的保命符。
长剑扎在枷锁上,因着刺得太狠,扎得太深,一时间竟没能拔*出来。
田横震惊的道:“二兄?!”
田荣脸色发青,仿佛入了魔,浑身颤抖,大叫拔剑:“三弟,别怪二兄了!二兄也是为了齐国!若二兄能顺利回归,我齐国复立有望!三弟想想看,难道齐国的复立,要靠你来完成吗?!”
田横心惊肉跳,身上每一个汗毛全部张开,冷汗热汗交杂,一股股从额头冒出来,这种感觉就仿佛躺在干燥的柴火之上被焚烧,但田横却不觉得炙热滚烫,反而觉得心凉的彻底……
田横卡住田荣的兵刃,一贯老实巴交的面容露出一丝狠色,道:“二兄眼里,就是这样看我的么?!第二次了,第二次了……二兄已然第二次对我出手!”
田荣见他发怒,吓得立刻后退,松手不要那把兵刃,一个翻滚,抄住地上另外一把长剑,大吼一声,朝着田横再次席卷而来。
这次他学了乖,田横的脖子上架着枷锁,田荣便朝着他的腿砍下去。
田横站在当地没有动,只是沙哑的道:“第……三次了。”
当——!!!
田横分明没有动作,但是田荣的长剑刺来,竟然刺了一个空,紧跟着田横一个抬腿,“啪”一声将长剑踩在脚下,微微用力,长剑发出一声空洞的脆响,竟然直接被踩断了。
田荣大惊,连连后退,拉开距离,保证自己的安危。
嬴政眯起眼目,没想到陈慎之还有点子本事,竟然让那二人打起来了。
这武场团团的都是秦军,就算分给田横和田荣兵刃,也不怕他们趁机逃跑,此等分裂的法子,倒是有趣儿的紧,嬴政也是头一次见到。
陈慎之在一旁看戏,优雅的慢慢抚掌,道:“打得好,继续打。”
嬴政:“……”
田荣失去了兵刃,吓得后退好几步,似乎十足惧怕田横,田横已然慢慢走过来,他的模样很是狼狈,脖子上架着枷锁,枷锁上还插着一把刀,但整个人又不觉得狼狈,褪去了老实巴交的面容,仿佛一头恶狼,阴沉着面容,一步一步朝着田荣走过去。
“三弟……三弟你不要中计啊!”田荣失去了优势,因此只能选择嘴炮。
但为时已晚,田横走过去,“嘭!”一脚踹过去,田荣连忙双手护胸掩护,“啊——!!”还是一声惨叫,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手臂咔嚓一声折断,紧跟着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五脏六腑沉重,仿佛移位一般,怎么也爬不起来,不知肋骨是不是也断了。
“嗬……嗬……”田荣狗一样趴在地上,蚕一般的蠕动着,发出努力吐息的声音。
田横冷冷的看着他,被枷锁桎梏的双手握拳,放松,又握拳,又放松,整个人颤抖着,仿佛做了甚么巨大的决定,寒声道:“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再不是兄弟!”
“啪啪啪!”
是陈慎之抚掌的声音,笑眯眯的道:“好啊,精彩,真真儿是精彩。不过……今儿个朕有言在先,你们二人之中,只能活一个,另外一个才能归家,既然是田横将军占尽了上风,那不如趁机……把他杀了,你也好回家,是也不是?”
“不!别、别杀我!三弟,我是你二兄啊!”田横惨叫着。
田横的脸色冷酷,氤氲着冰霜,但他始终没有对田荣下手。
陈慎之挑了挑眉,道:“意料之中,既然如此,只当是田横将军自动弃权,这可如何是好,你们二人一个人都走不了,倒是让朕免费看了一场好戏。”
陈慎之故意浮夸的感叹:“啊呀——谁说免费没好事儿的?这免费的好戏,精彩、精彩啊!”
罢了,挥挥手,道:“把叛贼押解起来,是了,如此神勇的田横将军如何能住在牢营中此等肮脏之地,给田横将军整理一顶营帐,好生安顿下来。”
“敬诺,陛下。”
一场好戏便如此收场了,甲兵押解着田荣回到牢营,押解着田横进入了收拾好的营帐。
嬴政挑眉看着陈慎之,道:“顽够了?”
陈慎之道:“陛下误会慎之了,这怎么能是顽?顶多是劳逸结合罢了,如今田横的心防已然粉碎,别看他外表冷硬,但如今的田横,便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儿,只要陛下对他表露出一丁点儿的友好,田横这样感情用事之人,必然会知恩图报的。田横乃是狄县的元老大将,到时候收服了田横,还怕对付不了田儋么?”
“小可怜儿?”嬴政眼皮一跳,田横那么大块头,山一般的壮汉,肌肉虬髯有力,陈慎之竟说他是小可怜儿,害得嬴政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后背发毛。
嬴政道:“你想如何感化田横?”
陈慎之思虑了一番,道:“无非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今田横心防脆弱,正是乘胜追击,穷追猛打之时,陛下,咱们不妨趁热打铁?”
嬴政又是一阵无语,为何招揽这种事儿,被陈慎之这么一说,莫名有些猥琐?
田横被关押在营帐中,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而已,还是重兵把守,公子婴看到了田横的武艺,又加派了一队人手,有备无患。
哗啦——
营帐被打了起来,借着暗淡的光线,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田横只看了一眼,是嬴政和陈慎之。
陈慎之走到田横面前,挥了挥手,赵高立刻端上来一碗粥水,递到陈慎之手中。
那粥水还冒着热气,滚烫新鲜,陈慎之一手端着粥水,一手拿着小匕,轻轻的搅拌粥水,散着热气,笑道:“田横将军,住在牢营怕是没甚么好吃食罢?来尝尝,这是膳房新做的皮蛋瘦肉粥,皮蛋腌制的透彻,黄嫩皮弹,瘦肉更是一丁点子腥气也无有,入口绵软顺滑,十足鲜……”
啪!
不等陈慎之说完,田横已然一个冷眼送过去,挥手直接打翻粥水。
粥水是刚出锅的,滚烫新鲜,一下打翻直接扣在地上,大半扣在了陈慎之的袍子上,还有一些扣在了陈慎之的手背上。
粥水粘稠,温度又高,陈慎之的手臂登时肿起水泡,十足扎眼。
“田横!”
陈慎之还未发怒,倒是嬴政先发怒了。嬴政的性子素来严肃,身为秦皇,又十足的孤高,怎容田横如此撒野,当即冷笑道:“你以为我们不敢砍了你的脑袋?”
说罢,对赵高道:“愣着做甚么?端冰凌水来。”
“是是是……”赵高被“上士”一个呵斥,吓得浑身激灵,不知怎么的,愣是比被陛下呵斥还要怕人,赶紧一溜烟儿飞奔出去,端了冰凌之水,又飞奔回来,给陈慎之泡手。
陈慎之被粥水烫了一下,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烫伤的疼痛,这对于他来说还挺新鲜的。
不过陈慎之并未动怒,甚至还是笑眯眯的,一副云淡风轻,谁也不能让他生气的模样,道:“田横将军,你这不用食,难道手足亲情便能回来了么?”
“你?!”田横被他扎心,怒目而视。
陈慎之道:“朕说的也是事实,虽不中听,但就是这么个理儿,你也看到了,田荣是如何待你的,既然田横将军心灰意冷,何不归顺于朕?朕说过了,朕的肩膀,不介意借给田横将军靠一靠,哭一哭的。”
田横冷笑一声,道:“就算我对田荣心灰意冷,也不表示我会归顺与你。”
“田横,”嬴政冷声道:“不要给脸不要脸。”
田横嗤笑一声,道:“我田横命且不要,要脸何用?”
啪啪啪!
陈慎之抚掌道:“好,好得很,朕就是爱见这样不要脸的。”
田横:“……”
田横一阵语塞,他一时竟听不出来,陈慎之到底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田横素来不善言辞,因而别过头去,不与陈慎之说这些片汤话儿。
陈慎之道:“其实……田横将军对狄县已然死心了,对么?田横将军虽是个实诚人,但并非是个痴子,你心里明镜儿一般,你很清楚田儋与田荣根本不是想要复兴齐国大业,他们只是想要自立为王,对么?”
陈慎之一连两问,田横哑口无言。
陈慎之又道:“田横将军心灰意冷,是有心归顺的,对么?”
“哼!”田横冷笑一声,道:“你前两问,我田横无法反驳,但这最后一问,何出此言呢?你怕是太过于自负了罢?”
陈慎之笑眯眯的道:“田将军此言差矣,这乃是自信,何谈自负?田将军若是无心归顺,何必与我们浪费这么多话头儿?如今的田将军,更像是个撒娇的大孩子,只是看朕有多少诚意了。”
“撒、撒娇?!”田横听得一愣。
嬴政:“……”背后一阵恶寒。
陈慎之道:“田横将军安心,你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像你这样的将才,谁会发愁太多呢?因而田将军只管漫天要价,朕皱一下眉头,跟你姓。”
嬴政:“……”已然不知道多少次语塞了。
田横狐疑的看着陈慎之,只觉得……这秦皇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田横迟疑的道:“你当真,甚么都肯做?”
陈慎之点点头,道:“开价罢。”
田横盯着扣在地上粥水,突然道:“好!既然你说了大话,完不成便是现世打嘴,看你还如何做九五之尊!”
田横十足自信,料定“嬴政”完不成这个要求,道:“我要你……亲手理膳给我食。”
“你说甚么?”嬴政果然怒了,冷飕飕的看着田横,反问道,那气势,若是田横敢重复一遍,便要立时拧掉田横的脑袋似的。
陈慎之赶紧拦住嬴政这个暴脾性,道:“田将军可想好了,只是理膳?”
“只是?”田横道:“你听好了,我要你理膳,亲自理膳,不能假手旁人,如此还‘只是’么?”
陈慎之温文尔雅的一笑,完全看不出动怒,道:“田将军这个漫天要价,未免太便宜了一些罢?”
田横狐疑,让天子理膳,这是多么折辱他的事情,怕是天底下没有更加折辱他的事情了,为何“嬴政”一点子也不动怒,那个无理取闹之人,反而是自己一般,还真有那么点子“撒娇”的意味了,不,是撒泼……
陈慎之微微颔首道:“好,有何不可?”
田横不屑:“能做出来再说罢,别是大话,是了,你怕别是想毒死我。”
陈慎之挑唇笑道:“但朕有言在先,食了朕的饭,你便是……朕的人了。”打嘴,看你还如何做九五之尊!”
田横十足自信,料定“嬴政”完不成这个要求,道:“我要你……亲手理膳给我食。”
“你说甚么?”嬴政果然怒了,冷飕飕的看着田横,反问道,那气势,若是田横敢重复一遍,便要立时拧掉田横的脑袋似的。
陈慎之赶紧拦住嬴政这个暴脾性,道:“田将军可想好了,只是理膳?”
“只是?”田横道:“你听好了,我要你理膳,亲自理膳,不能假手旁人,如此还‘只是’么?”
陈慎之温文尔雅的一笑,完全看不出动怒,道:“田将军这个漫天要价,未免太便宜了一些罢?”
田横狐疑,让天子理膳,这是多么折辱他的事情,怕是天底下没有更加折辱他的事情了,为何“嬴政”一点子也不动怒,那个无理取闹之人,反而是自己一般,还真有那么点子“撒娇”的意味了,不,是撒泼……
陈慎之微微颔首道:“好,有何不可?”
田横不屑:“能做出来再说罢,别是大话,是了,你怕别是想毒死我。”
陈慎之挑唇笑道:“但朕有言在先,食了朕的饭,你便是……朕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