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慢书挤出了几天的时间, 就为了来探班的这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在苏绥所说的“好天气”的日子里赶飞机飞回了京城。
临走前还不忘问了问什么时候能杀青,苏绥琢磨着剧组里最近几天出现的各种状况, 最后还是选择了报喜不报忧,含糊道:“就这最近了,不会太久。”
“那,元旦节前能拍完吗?”唐慢书黑亮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元旦节后就是他的生日, 三十五岁的生日。
苏绥算了算时间, 这次点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应该可以的, 我没剩多少戏份了。”
唐慢书的眼神越发柔和, 垂着眼睫看向苏绥的时候,温柔到似乎装下了整个世界。
他轻轻的说:“好,叔叔等你回来。”
苏绥也抬起头看着男人,琥珀色的瞳孔比身后的晨曦还要温暖。
他微微勾起唇角,笑道:“不会让叔叔等很久的。”
唐慢书飞回了京城。
刚踏上返程飞机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儿,似乎留在了苏城。
他这才发现, 和苏绥有过那样亲密的接触后,再孤身一人时,就变得越发难以忍受。
将近年关,不只是剧组要赶进度, 唐慢书管理着那么大的一个产业链, 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无论忙成什么样, 他都会像以前一样抽出一些时间来, 给苏绥打个睡前电话。
电话会把青年好听的声音记录得有些失真, 但勉强能够缓解唐慢书思念成疾的困痛。他每天都会问苏绥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只是出差一周,却搞得好像外出七年了一样。
度日如年这四个字,被从身到心都孤独寂寞的老男人诠释的淋漓尽致。
直到元旦节的当天,苏绥才终于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时间——
“我明天就回来,”不难听出他本人的语气里也有些雀跃,“叔叔,你能帮我去一趟小别墅吗?”
唐慢书心中一喜,笑道:“当然可以。怎么了?”
苏绥回答:“我怕一周多没有住人,会积下灰尘,想让你帮我去看看需不需要叫一下家政,提前打扫一下,免得到时候回家都没有能住的地方。”
唐慢书毫不犹豫的应下了:“乐意效劳。”
苏绥的眼睛弯了弯,温声笑道:“谢谢叔叔。”
正聊着,电话那头好像传来了有人叫苏绥名字的声音,他应了一声,随即用手掌盖住手机,扭头和那人交流了几句。
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后,苏绥的声音重新出现,但语气变得有些急:“不好意思啊叔叔,刚刚场务在叫我。”
来不及等唐慢书的反应,苏绥又说:“那就先挂了,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天一早就能回京城,到时候再聊。”
这个结果对唐慢书来说有些猝不及防,但他也很理解小孩的工作,沉沉的应了一声后,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李秘书在旁边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每一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他印象中的唐先生从来不在工作时间接私人电话,但唯有一个人是那个意外。
直到电话挂断,李秘书才敢上前,将一大摞资料轻手轻脚的放在办公桌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算在唐慢书手底下工作了四五年了,却还是一看到他就紧张的不行。
“先生,今年所有公司的财政报表都收上来了,请您过目。”
唐慢书“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蓝色封皮上一眼,又问:“年假年终奖这些都安排妥当了吧?”
李秘书点点头,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但表明上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一板一眼的汇报道:“都按您的意思安排下去了,每个公司里留察巡视的领导也定好人选,年假期间的安全排查会做得比平时更加严密,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也不知道他面前这位董事长抽了什么疯,今年要提前放年假,有些消息灵通的员工得知后都快乐疯了。
要知道前几年可都是严格按照国家规定来的,一天也没多。
但今年就尤其特殊。
听完汇报后,唐慢书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把一个月的工作压缩到了短短的一周,就是为了腾出时间给自己放个小长假,想好好的陪一下苏绥,庆祝这个时隔多年又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新年。
办公桌上的小闹钟指针走到下午五点,唐慢书盖好笔帽,规规矩矩的放在笔筒里。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上的褶皱,临走前对李秘书笑了笑:“元旦快乐。”
“元、元旦快乐。”李秘书结结巴巴的回了这么一句,心里震惊不已。
唐慢书平常在公司表现得是挺平易近人的,但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多多少少还是让人会有些距离感和威慑力。
而且这是一个堪称完美主义者的老板,任何事都要求务必做到精益求精,比手底下的员工还能卷。从李秘书入职开始,就从来没见到他准时下班过,从来都是留在公司加班,不到最后一批员工离开就不会走人。
就算是回家,也总会再带一堆文件回去处理,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不吃不喝,把时间全都用来工作。
那个时候的李秘书其实不太能够理解,唐慢书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财富,地位也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根本没必要那么拼命,因此也无法理解男人的举动。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苏绥不告而别的那六年里,只有一心扑进工作里,不让自己歇下来,唐慢书心底空缺的那一块才不会无时无刻的折磨他。
越是专注在工作上,对苏绥的思念就会越少,不至于彻底沉溺在失去他的痛苦里。
而现在,刚刚那个微微笑着跟自己说元旦快乐的唐慢书,虽然和以前的形象有些出入,但李秘书莫名的觉得,这样的董事长似乎才更有人情味儿一点。
呃……看他那满脸期待、归心似箭的样子,好像老树开花了一样。李秘书在心里腹诽道。
唐慢书踩点下班后并没有回唐家,而是直接去了苏绥的小别墅。
他有钥匙,进门后按照苏绥的要求,将小别墅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的到处检查了一遍。最后的结果是苏绥的小别墅并没有被弄得很脏,只是客厅的玄关和酒柜等框架家具上容易堆积灰尘。
唐慢书没有按苏绥说的那样找个上门家政,而是自己亲手上阵了。
他脱了西服外套,顺手挂在进门的衣架上,里面只单穿了一件白衬衫,扣子规规矩矩的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肌肉在挺括版型的衬衫遮掩下若隐若现。
卡通小狐狸的围裙还挂在厨房,唐慢书取下来系上,解开袖口往上折了几叠,露出健壮有力的小手臂。
一米九几的男人把自己收拾成方便做家务的造型后,又找了块干净的毛巾,打湿水后开始做起了清洁。
要是李秘书在这里,恐怕要更加大跌眼镜:一个权势财富都达到了顶尖的男人,却穿着围裙在做家务,活脱脱一个等待着伴侣回家的全职人夫。
但唐慢书本人倒是挺接受良好,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他打扫完卫生后又收拾好垃圾,出门打算丢掉的时候,却在院子中间看到个成年男人的身影。
京城冬天夜里风很大,刮得人脸颊像被砂纸摩擦过一样。他没设防,被大风迷了下眼睛,闭了闭眼后仔细一看,原本还算放松愉悦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唐慢书当即便冷笑一声,刚刚还是随和温润的人夫气质,现在就完全沾染上了雄性动物的争强好胜和天生的竞争心。
呵,这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跟苏绥求婚,却被当众拒绝了的那个野小子吗——
好像所有接近苏绥的人里,只要是比自己年纪小的,都被他划归到了野小子的范围里。
林望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睛里满是颓废,嘴唇长着一圈青青的胡茬,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
他看到唐慢书时,先是错愕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是异常的愤怒。
林望景拔高了音量,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慢书觉得好笑:“这是我给苏绥买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倒是你,深更半夜的,跑到别人家里来做什么?”
林望景一愣,他抬起头,又重新打量了这栋小别墅一眼。
他不知道两人背后的渊源,以为这是最近才买的,再联想到求婚仪式上苏绥对待自己和对待眼前这男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心中怒火更甚。
所以是早就有预谋,想要拆散自己和苏绥?!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林望景的脸色难看极了,几乎已经认定了自己和苏绥感情的彻底破裂就是唐慢书在背后挑唆的,否则苏绥的态度怎么可能转变的那么快!
再看着对方一身家居服的打扮,还系着围裙,摆明了存心想要勾引苏绥,将自己取而代之,最后好鸠占鹊巢,!
他指着唐慢书的鼻子,狠狠骂道:“你究竟是哪里来的野男人,上赶着当小三,还敢破坏我和苏绥之间的感情,简直让人恶心!”
野男人?
男小三?
破坏感情?
听着这些侮辱性的词汇,唐慢书不仅没生气,反而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虽然有些牵强,但非要刨根问底的话,林望景说得倒也算没错。他是藏着别有用心,不止一次的劝苏绥和这野小子彻底断了——
可这又怎样?
如果林望景自身没问题,以苏绥的性格,他会轻易说分手吗?
林望景攥紧了拳头,骨头都被握得咯吱作响,阴狠的看向对面那人:“有什么好笑的?!难不成我还冤枉了你!”
唐慢书点了点头,用着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最能够激怒林望景的话:“冤枉谈不上,我就是诚心想看你们分手,想看你求婚失败——”
说到此处,他挑衅般扬了扬眉毛:“这不是你活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