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璨抬头笑,冬日的阳光最珍贵。
夏侯辰走后,是沈梨一直陪在她身边,见了她失魂落魄,见了她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见了她在生下逸宁后,嘴里模模糊糊叫着他的名字。
算是艰难险阻,总算熬到了今日。
两人匆匆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一是想把时间留给两人独处,二是昨天晚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两人走后,云璨到书房找夏侯辰。
一进屋似从前一样,只是他从练字变成了读书。
云璨进去,斜靠在夏侯辰做的藤椅边上,伸手,从茶几那一摞厚厚的信封里挑了一封,上面的日期是去年的上元节。
“这是你写的信?”云璨问道。
夏侯辰摊手,示意她打开。
云璨拆开信,匆匆看了几眼,又打开桌上的其他的几封。
都是夏侯辰被软禁在宫里的时候,思念云璨的信。
从她生下逸宁,进京,进宫,他都记得。每次心中千言万语,都化作笔下的文字,等着有一天她能看到。
“你有没有怪过我。”夏侯辰淡淡开口道。
云璨和他四目相对:“大丈夫许国,实乃幸事。”
夏侯辰搂她的腰,她就顺势往他怀里一靠,坐在他腿上。见他不出声,低头看他,他的眉眼还是从前一样,她摸了摸,夏侯辰抬头,两人对视着。
她的唇在她额头上碰了碰,笑着,往下,再次吻到她的唇。
两个人都面色绯红,像冬日盛开的梅花,大雪压不弯枝头。她恍恍惚惚说了一句:“你平安着就好。”
她糊里糊涂的想着,本来还怪夏侯辰一点消息也不给她,让她白白担心。但转念一想,他的处境,便能理解了。
亲累了,往他肩头一靠,被他的心跳震得胸腔也跟着一起震动。
夏侯辰,他回来了。
乐山进来传消息,打断了两人。
说是边疆的战事已经了结,凉北山会在京中留几天。
“不令呢,他还在吗?”夏侯辰问道。
云璨顿了顿,才从刚才的亲吻中回过神来:“在南梁楼。”
他点点头,道:“若是还想去李朝,这次可跟北山一起回去。”
时间总在改变身边的东西。
不令那年和雅清匆匆一见,如今快五年了,不知两人心里是否还有彼此,再见面又是否能一如当年。
“你给我讲讲你这几年怎么过的?”云璨两手攀上来,搂住他的脖子。
他笑,说道:“没什么新鲜事,日复一日的,怕你觉得无聊。”
她也看着她笑:“你就算给我说上三天三夜的无聊话,我也愿意听。”
他笑出声来,在她耳边说:“你是太久没见我了,从前我在你旁边说上三句,你就要让我闭嘴的。”
听到这里,云璨又有些伤心了,他说的从前,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他们从午后消磨到了黄昏。
到了傍晚,逸宁醒了,小青把她抱进来。
虽然昨天夏侯辰已经见过逸宁了,但这才算是父女两人第一次的正式见面。
逸宁的眼睛长得像云璨,但比云璨的更圆。
葡萄似的,滴溜溜盯着夏侯辰看。
他看着眼前的肉团子,心都要化了。
想要伸手抱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抱,转头向云璨求助。
云璨笑笑,把逸宁抱起来,放到夏侯辰的怀里,一个大男人,抱着孩子浑身僵硬的不敢动。
逸宁今天还算乖,一下也没哭,两个人都跟瞧戏似的,直直盯着对方。
云璨想起身抱她,可不想打断他们初次的相见。
逸宁刚刚学会说话,含含糊糊的说不清。
喃喃张嘴,好像认出了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两人陪着逸宁吃过晚饭,又陪着孩子玩了会,享受了片刻来之不易的亲子时光。夏侯辰这一天才静下来。
才终于得空想了想昨天的事。
夏侯樱天生反骨,又因为皇上的宠爱,趁着北疆最后一战,和李丞相两手逼宫。以为自己代理朝政一段日子,就掌握众人之心了。
没想到皇上还留着夏侯辰这个后手,终究是墙倒猢狲散。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夏侯樱一行人就被抓获。
至于之后皇上怎么处置她,就不是他的事了。
夏侯辰笑着摇摇头,想着自己在疆场的戎马岁月,惊心动魄程度竟比不上京城里的阴谋诡计。
如今夏侯辰的事情人尽皆知,人人都以为他是天降神兵从北疆一路赶回来拯救大家于水火。
在外守护一方国土在内保卫百姓安宁。
夏侯樱应该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夏侯辰还活着。也多亏了云璨也以为他已经死了,才能日日夜夜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迷惑了众人。
这场戏,那个环节都是恰如其分,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晚上,夏侯辰又想到逸宁房里去看看她。
这是初见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云璨了解逸宁,这时候要把她吵醒了,这一夜都别想睡了。
“明日再去。”云璨说道。
明日复明日,还有明日真是好。
——————
第二天,众人都知道了夏侯辰回来的消息。
云璨开心,张罗着大家一起吃饭。
只是夏侯辰并不打算张扬,所以把大家都叫到自己家来了。
前厅上,有普洱香。
他循着香气望过去,云璨手边摆着两盏普洱茶,还有几块点心。
“本来昨天就想去买,没来得及,”她把糕点往前推推,说道:“你喜欢的山楂锅盔。”
“这茶是庐阳带来的?”他问。
云璨点点头,说:“那时你最爱喝这个,我就带回来了,一直没舍得开。”
那天两人在庐阳的早市上闲逛,见一小茶商挑着两担子新鲜茶叶,夏侯辰挑了些,回家和云璨一起晒干做成了茶砖,倒是出奇的香。
没多会儿,小青进来,轻声说:“不令先生和诗雨姑娘来了。”
云璨起身,去门口接两人。
大家都喜笑颜开的,过年似的。
诗雨还是老样子,多少年没变过,见到云璨笑嘻嘻的。
“两位请坐。”夏侯辰抬手道。
多少年不见了,倒有些生疏了。
诗雨和不令觉得夏侯辰和从前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那不一样,大概是多了些命运的沉淀,更稳重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