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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璨从诗雨家回来,看天色还早,接着去了南梁楼。
热闹依旧,这里向来一整天都是人满为患的,云璨进去,见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孤零零的坐着,她走上前去,笑道,
“摄政王好兴致,来看戏啊。”
云璨的声音把夏侯辰从戏里拉出来。
他拉着云璨坐到她身边,指着台上正唱着的说:“你看看这出戏,就明白不令了。”
台上唱着的是场新戏,云璨没看过。粗略看了会,也明白前因后果了。
一位年轻的世家公子和农家女在郊外匆匆一见,两人便情投意合的故事。
像极了他的雅清。
再往下看下去,倒是有点不同了。
公子偏要娶这位农家女,被家族从族谱中除名,两人在郊外寻了一片田地,过起自己的小日子。
刚开始还好,时间长了,公子哥受不了这穷日子,农家女没有公子哥的眼界学识,两人过不到一块去。
“不令在王府时,雅清给他写过信。”云璨淡淡说。
夏侯辰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我不知道写了什么,那封信后,不令好像就释怀了。”
“亡命鸳鸯,阴阳两隔,门不当户不对,他们两个此时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夏侯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
云璨点点头,那时她还觉得两人是良配,夏侯辰当时说两人要想在一起定是一条艰难险阻的路,云璨还不信,此时不得不佩服他看事情深入。
公子哥和农家女,公主和说书人。
云璨深呼吸一口气,过去的事放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那时不令和雅清初见,她们都看得出雅清眼中的钦慕欣喜,再到后来不令下狱,云璨见他满身是伤的落寞身影。
那夜在宫中把雅清带出去两人在王府匆匆一见,云璨在门外听见两人压抑着的哭声,仿佛听出了两人心中对彼此的愧疚。
再到后来把不令带到身边送着雅清出城,没想到那时的匆匆一见,就成了两人此生的最后一面。
戏落了幕,云璨的双眼蒙上了水雾。
她低头,以茶杯盖请抹去浮叶。她盯住那一碗茶水,眼泪险些掉落。
云璨被腰后的暖意从思绪中拉回来,夏侯辰以手掌轻推她。
云璨轻吁一口,说道:“这南梁楼的装潢多少年没变过了,变得是我们。”
那时候,沈梨和夏侯轩时不时的就来找两人玩,四人或是在戏院,或是在南梁楼,一坐就是一天。
那时几人身上还没这么重的担子,四人里面最忙的也就是云璨了,在忙不过是一些看店的小事。
不比现在,桩桩件件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几人要是再想聚在一起,心无旁骛的看场戏,不聊那些国家大事,不着急回去看孩子。怕是难有这么一天了。
“人是往前走的,阿璨,别回头。”夏侯辰低声说道。
前头还有更好的路。
云璨回头,看见的是年少时的朋友情谊。
夏侯辰回头看,看的是幼时在刀尖上的皇子争夺;是对家国满怀热情,却遭人猜忌的愤懑;是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厮杀;是在宫里日复一日的灵魂禁锢。
夏侯辰这辈子唯一的轻松时光,便是和云璨刚认识那阵子,两人意气风发,怀着对爱情的憧憬,对眼前人的爱恋。
走到现在,命运将两人捆绑在一起,牵绊太多。
第二折戏已上,天色渐晚,云璨嘟囔着要回去。
两人回了家,人未出现先闻声。逸宁不知在哪哭闹着。
夏侯辰在屏风前站定,笑道:“倒是会哭。”
云璨也笑,道:“此事怪我。”
夏侯辰拆下披风,今日这披风是今年新做的,云璨照着他肩线裁的,穿上很合身,倒像战袍。
他坐下,问道:“为何?”
“有阵子我总哭,小孩子有样学样。”云璨揽过那件披风,对折,怀抱在胸前。
逸宁被丫鬟带着到了两人跟前。下午夏侯辰陪逸宁玩了一下午,逸宁问他之前都去哪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这人回答孩子说,去边关做平乱的大将军去了。
逸宁记下了,指着夏侯辰就对云璨说道:“阿父是大将军。”
云璨笑了,点头道:“你阿父不仅是大将军。”
云璨边说,边拆从南梁楼带回来的食盒,精致的点心摆在逸宁面前。
云璨早就觉得,这孩子真像夏侯辰。
这么多精巧的点心里,就挑了个平平无奇的山楂锅盔。
云璨连忙道:“小孩子不好吃太多山楂的,给你阿父掰一块。”
夏侯辰朝逸宁伸手,小孩子手小,竟握不住一个山楂锅盔,两人都看着她,她也着急,歪歪扭扭掰了一块大一块小。
先是把大的一块递给夏侯辰,又比了比,和自己手上小的那块换了。
夏侯辰笑,说道:“逸宁吃小的,为父要吃大的。”
逸宁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夏侯辰手上哪块小的,指着说道:“大的。”
这姑娘非说这块就是大的。
夏侯辰没办法,又说道:“给阿娘也掰一块儿。”
逸宁想了想,满不情愿的掰了一块,这下好了,谁手上的都是小小一块了。
三两下就吃完了,逸宁吃的满嘴是渣,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又指着食盒里的点心说道:“爸爸吃。”
两人又笑,这孩子不知是精还是傻,以为爸爸要吃就得给逸宁也掰一块了。
云璨赶紧把食盒盖上,夏侯辰顺势抱着逸宁回了屋里,不再提点心这茬。
把她放到床上,温柔的问道:“今晚跟阿娘阿父一起睡好不好?”
逸宁笑笑,转身就往床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