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
晨起开始下雨,雨不大,扑簌簌地,落在院子里的芭蕉叶上,沙沙作响。
谢云舒用过早膳,去北厢房向程老爷和程夫人辞行。
她以给程小姐调养身子的由头暂住府上,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和程府非亲非故,待久了恐旁人议论,如今也该回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了这段时间,难免产生感情,她要离开,程夫人多多少少有些不舍:“云舒啊,这绿豆百合冰粥你带着路上喝,能消暑。”
程夫人因着从前做宫婢的关系,烹饪的手艺十分了得。嫁人以后,十指不沾阳春水,很少再下厨,这碗粥,约莫是她特意准备的心意。
谢云舒感激地点点头,收下了。
阿芸和月荷把提前收拾好的行李搬上马车,程家人送到门口。程怀瑾见人都要走了,弟弟还没半点动静,趁大家不注意,偷偷踢了他一脚。
程怀瑜闷哼一声,用乌龟爬的速度上前,把一个描花瓷盒子递了过去:“之前在宫门口……我对你不起,这个给你,就当是赔礼。”
谢云舒打开,原是一盒海棠红的口脂。红而不艳,质地细腻,淡香宜人,一看就是好东西。
一旁的程怀瑾见她满意,暗暗松了口气。
昨日她问起弟弟可有备好礼物,后者一脸自信,把十几盒胭脂通通摆到她面前。
她一个一个打开看,气得差点夺门而出,要去找那胭脂铺伙计理论。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自家弟弟的耳根子也太软了,他是没有审美吗?这种颜色上脸,怎么会好看!
最后,她狠狠心,拿出自己年初花大价钱购入,尚未来得及用的一盒口脂,让程怀瑜把这个送给人家,顺便把胭脂扔了,有多远扔多远。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走了,你们也回去吧。日头晒,别热着。”谢云舒踩着板凳上了马车,“拜拜拜拜,都回去吧。”
马儿抬起蹄子,缓缓前行。谢云舒放下车帘,让阿芸把碗拿出来:“我们一人一碗,分粥了。”
粥里加了细碎的冰渣,却不扎嘴,甜而不腻,清凉可口,味道果然是极好的。
阿芸叹了口气:“程府真好。程夫人亲和,程小姐温柔,忽然要走了,我还有点舍不得她们。”
月荷虽然没说话,但脸上也写满了落寞。
谢云舒故意逗她们,道:“那好啊,回头我跟怀瑾说说,让她收了你们。往后,你们去做她的丫鬟吧,别跟着我了。如此,岂不妙哉?”
“不不不,奴婢没有这个意思。”月荷连忙摆手,“二小姐待奴婢这样好,奴婢要跟着你。”
“是啊是啊,沃也要跟着热小姐。”阿芸满口冰粥,说话含糊不清,“沃哪儿都不去。”
谢云舒笑起来:“我逗你们的。”
月荷想起一件事,问:“小姐,再过几日就是左相千金秦秋月的生辰,届时你要参加吗?”
谢云舒之前名声不好,是以回京城这么多天,没有收到任何一位贵女的邀约。
可今时不同往日,连皇上太后都对她赞赏有加,谢将军又是朝中一等一的功臣,那些个世家见风向大转,对她的态度,便都热络起来。
谢云舒不喜欢凑热闹,也不习惯和别人虚以委蛇,明明相互间没多少交情,一个个装得比谁都熟。
她受不了这种场合,觉得别扭。
想到这儿,谢云舒道:“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兴趣。回头你让人把礼送上,我就不去了。”
“是。”月荷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