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春风楼是掌柜白手起家,一手创立,包含了无数的心血,可若是子孙辈不愿意,何必强求,挑个老实本分没有坏心眼的徒弟继承手艺就是。
很多人都喜欢把传承看得很重要,认为一项事业,直系亲属一代接一代做下去,就会很感动。
或许是谢云舒本人无父无母的关系,她觉得,如果当事人也喜欢,那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当事人不喜欢,倒没必要纠结于这一点,自我感动。
当年她在导师手底下跟着做研究的时候,带她的大师姐明明热爱文学,随手写下的文字就像诗一样优美,偏偏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药剂师,她又是这一辈里的独苗苗,被逼无奈,只能踏上这一行。
大师姐天天来研究所都丧着一张脸,父母逼她不许转行,据她本人说,这种心情堪比上刑。
掌柜儿子摇了摇头,低垂的眼底说不清是怅然更多,还是无奈更多:“父母命,不可违。”
很多观念经过这么多年世俗的洗礼,早已根植于心,耳根再软的人也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扭转。
不过,谢云舒也没想改变别人,只是随口抒发,继而话锋一转,问:“你爹和那个你爹的大徒弟之间,你认为,谁最有可能在制作过程中动手脚?还是说,春风楼里,你有其他怀疑的人选?”
掌柜儿子没想到她换频道这么快,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对话中,一时间愣住了:“啊、啊?”
“没关系,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姑娘家,不是大理寺的人。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反正又不会成为呈堂证供。”谢云舒诱导道。
掌柜儿子明显不信这话,拆台道:“可是,方才我见那个大人,似乎很信任姑娘你……”
“他不是信任我家小姐,只是信任我家小姐的医术罢了。春风楼出事,公子应该是最想查出真凶的吧?如今你们三个人在不同的马车上,谁也听不到对方都说了些什么,而没有证据的猜测,我们也不会拿出去说,公子不必担心。”月荷跟着撺掇。
“这……这不好吧。”掌柜儿子抿唇道。
谢云舒注意到他的手指头一刻不停,不免好笑:“公子紧张什么,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说着,她将帕子沾上白水,凑过去亲自替他擦了擦衣角处:“你看看,面粉都沾上去了。”
掌柜儿子讷讷地笑了笑,道:“我甚少接触女子,从前在书院时,同窗都是男子,后来回到春风楼,后厨也都是男子,所以才会觉得紧张。”
顿了顿,他似是觉得这个行为不太妥当,伸手,打算去接丝帕:“还是我来吧,我来好了。”
“不用,都擦好了。”谢云舒收回手。
掌柜儿子见她把帕子随手扔在一边,便放下心来,不好意思地道:“事情发生得突然,匆匆忙忙就跟着来了,都没来得及洗个手。适才正和面呢,所以手上都是面粉,让几位姑娘见笑了。”
“没事,”谢云舒摆摆手,“我们能理解。”
像是被她直爽又亲切的性格打动,掌柜儿子的心防卸下来不少,想了想,难得主动发问:“如果这次事件,最后查出来,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你们抓到凶手之后,预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