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舒才没那么傻,即便是法律不够完善健全的封建社会,也没有一言不合就私闯民宅的道理。
“方才你那伙计进里间去找你的时候,我为了以防万一,让我的小厮去衙门找知县大人去了。至于把店围起来,不过是怕你们跑了罢。”她道。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方才知县听衙役来报,说谢家二小姐派人来找,正和师爷对弈呢,立刻放下棋子,飞奔来了。
“不知谢小姐有何吩咐?”他赔笑道。
“吩咐说不上,只是想找大人来主持一个公道。”谢云舒说着,给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哦,什么公道?您说。”知县配合地问。
“我的丫鬟前几日着急用钱,在这儿当了一支簪子。按照当票上所书,于五日内赎回,不必另外支付利息,只需缴纳本金。五日之后,每日以百分之二的利息递增。三十日后未赎回,转为死当。”
谢云舒说得口干舌燥,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我来替我的丫鬟赎回那簪子,谁知掌柜竟不认账了,非说簪子摔坏了。大人有所不知,那簪子乃宫里的司珍坊所出,经能工巧匠之手,哪那么容易摔一下就坏了。何况,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倘真摔坏了,仍拿给我就是,我自去找银匠修补。可这伙计却说,摔坏后就丢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当铺里的东西,除非死当,否则只要还在当期内,那就不属于当铺,仅仅暂存而已。不管是损坏也好,损毁也好,哪怕是摔成碎片,那碎片也得留着,等对方再次上门时,具体商议该如何解决。
所以,掌柜的说辞,分明是糊弄鬼呢。
当铺说穿了,其实做的就是投机倒把的生意。有人急需用钱,拿了值钱物件来当,但凡进了当铺的门,基本上就丧失了主动权,任人开价了。
若是客人能赎回,当铺多少银子出,多少银子进,并不吃亏,多数时候,还能白捞点利息。要是赎不回,那当铺可就赚了。压低价格买进的好东西,正常市价,甚至有些绝版失传的,大幅度抬高价格卖出去,肯收的大有人在,能赚一大笔。
不仅如此,当铺界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规矩:神袍戏衣不当,旗锣伞扇不当,低潮手饰不当。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拿死人的寿衣、殓服等晦气之物,或是压根儿没人要卖不出去,自己也不打算赎回,只想换个三瓜俩枣的废物来当,提前把一些没事找事的人拒之门外,也就减少了当铺亏本的风险。
本来嘛,这模式也无可厚非,毕竟去当铺换钱,总比去借高利贷强。可问题是,这掌柜见那簪子是好东西,生了据为己有的心,这就不对了。
知县听后,也觉得有道理,看向那掌柜:“谢小姐说得不错,既然还在当期内,并没有转为死当,她有要回东西的权利。你作为掌柜,这店也开了好几年了,不可能不知道,莫非真想耍无赖?”
深冬初春时节,掌柜的额头上硬生生沁出了一层不合时宜的薄汗:“大人,小的哪儿敢呢。那簪子,那簪子小的一时糊涂,给丢了。要不这样,既然谢小姐说了那簪子如何如何尊贵,小的赔她三十两银子,只是再多就拿不出来了。大人您也知道,我开当铺,钱进钱出一直流动,手头实在紧呐。”
谢云舒才不听他的,道:“真丢还是假丢,你说了可不算。劳烦大人亲自带人,在当铺里仔仔细细搜一圈。若真没有,那我也认了,可否?”
谢云舒虽一口一个大人,叫得尊敬,实则她的身份尊贵,要比县令大得多,后者哪儿敢不从。
知县领着人在屋里搜寻了一圈,每个抽屉都翻遍了,就是没有看到谢云舒口中的簪子。
见他们一无所获,谢云舒不由得奇怪。
难不成,是被掌柜带回家去了?
亦或是,当真丢了?
可先前伙计脸上的心虚和眼神的躲闪,并不像是装的,分明是撒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忽然,谢云舒眼尖地注意到,掌柜怕冷似的,把右手袖子拢起来了,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掌柜,你在右手袖管里藏了什么,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呀。”谢云舒似笑非笑地道。
“没什么。”掌柜缩了缩手,把右手背到身后。
谢云舒才没那么好骗,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攥住掌柜的胳膊,向上抬起,问:“这是什么?”
簪子的尾部尖端扎到了掌柜的手臂内侧,疼得他滋哇乱叫:“哎呀哎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