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以前是做丫鬟的,略识得几个字罢,怎么可能知道个中细节,在嬷嬷的节节逼问下,越发没了底气,低着头,只不断重复:“我,我……”
谢云柔抿了抿唇,直恨铁不成钢。
皇后故意放这么一个人在她身边,说得好听点,是伺候,说得直白点,分明就是监视。
这样一来,她还怎么让新月替她!
嬷嬷见这对主仆俩均一言不发,抬脚走到窗前的小几旁,将羊毛毡铺在桌上,又将宣纸仔细放好,再在砚台中倒入适量清水,用墨锭慢研。
“秦太子妃娘娘,请吧。”嬷嬷道。
谢云柔瞪了新月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软榻前坐下,手执湖笔,照着佛经一笔一划写起来。
当初为了经营京城第一才女的头衔,参加过不少诗会,因此留下了不少墨宝。她怕被人认出字迹,下笔时故意将横撇竖捺写得与从前不同。
耐着性子写了约莫半个时辰,谢云柔没了耐心,把笔往旁边一搁,用指腹轻揉太阳穴。
代表发言人新月立刻道:“我家主子择床,这几日一直睡不好,今日又耗着精神,和南皇后娘娘说了会子话,想必是累了。要不,今日就先写到这儿吧。嬷嬷请回吧,我也该伺候主子歇息了。”
“秦太子妃娘娘累了?”嬷嬷似是没听见后面的话,只捕捉到了第一句,“来人呐,端上来。”
谢云柔和新月对视一眼,俱是不解。
——什么端上来?
很快,她们的疑惑就被解开了。一个面生的丫鬟端着托盘缓步走来,托盘上放着一个青瓷杯盏。
“这是上好的腊梅乌龙,第一泡。浓是浓了些,但茶越苦,回味越香,而且最是提神醒脑。秦太子妃娘娘喝下它,定能解乏解困。”嬷嬷道。
谢云柔看了眼那杯浓得几乎快呈暗橙红的茶,还没有喝到,舌尖就已经能想象到那苦味。
“秦太子妃娘娘趁热快喝吧。花干和茶叶的比例,都是由太医们经过多次尝试,最终定下,待冷了再喝,苦味萦绕舌根,就难喝了。”嬷嬷劝道。
谢云柔:“……”
这话说得,好像趁热喝就不难喝似的:)
谢云柔重新拿起桌上的笔,连个眼风也不分给那杯茶,不想喝的意愿表露得明明白白。
新月尴尬地笑了笑,替她道:“左右我家主子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还是再写一会儿好了。”
嬷嬷却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按住后者执笔的手腕:“春困秋乏夏打盹儿,睡不醒的冬三月。奴婢是干粗活的下人,知道犯困的难受。娘娘还是喝了的好,佛经抄错字是最要不得的。”
谢云柔咬了咬下唇,知道这杯茶无论如何是避不开的了。这个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她若是不喝,一会儿不知道还有什么小鞋要等着给她穿呢。
若是换一换情境,自己仗着身份,甩脸子便甩脸子罢,偏偏婚礼是她主动提出要去的,贺礼是新月代她说要送的,抄佛经的事又没能推辞掉。
好嘛,现在嬷嬷在道德制高点插上了胜利的小旗,谢云柔再甩脸子,只会对她的名声不利。
昏招啊。她暗道。
怎么就被一步步推着走到了这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