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还在用早膳,居长石心情就有点一言难尽地拿着沈清凌递给他的契约来找温情了。
这好不容易秋收完了,粮仓看起来也是满满当当的了,夫人又拿他五只手指头里抠着的粮食做文章了…
哎——
这简直就是没一天消停的。
温情看居长石匆匆忙忙地走来,心里稍稍一想就知道要跟他说什么了…
居长石什么都好,就是太精明了。当然也正因为他的精明,他们的坞堡才一日比一日的欣欣向荣。
不过万事不可绝对,得变通着去想啊。
温情笑脸相迎,“居行事?这么急匆匆的,早膳用了么?没用在我这儿用些?”
居长石面色不大好,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打笑脸人,艰难地回道:“夫人啊…你这半仓的粮食咋的说借就借?”
居长石可没心情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说这句话时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等到明年沈清凌会还的,还多加两成。”温情比了比手指。
“他那头就是个无底洞,我听他说了,是要建造堤坝吧?荒田还未开垦,到时候粮种估摸着还得借,咱们借出去的粮,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还呢!世子出去打仗,我这儿还得为世子留着一份,可别到时候世子那儿都不够,咱们离边境又近…”
“庭深打仗,你得对他有信心,说不定这次战役就是最后一场,咱们这儿总要迎来和平的号角!”温情说得激动人心,可惜居长石心中可没那么乐观。
他会将最悲观的情况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做好最坏的打算。
居长石“啧”了一声,听着那新鲜词‘和平的号角’脸上瞬间划过三条黑线。
“……”
他阐述的是事实,没粮说什么都是空的。
温情看了眼他那张乌压压的脸,凝眉思索了下,开口说道:“居行事,咱们来坞堡快要一年了吧。”
居长石听她这样说,闷闷地“恩”了一声。
温情饭食也吃得差不多了,索性放下碗筷招呼着居长石坐。
居长石是真坐不住,他那半仓粮又要没了,心狠狠地钝痛着呢。
谁叫面前的是夫人?
他能不唯命是从?走到一旁的位置就坐。
这一次无论夫人说什么他都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必须把夫人这种动不动就把粮借出去的坏毛病给改了!
…
温情看了他一眼,说道:“居行事,咱们来坞堡也快一年了吧?一年改观如何?”
居长石微抿了下薄唇,不知温情说这话的意思,便道:“当然是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一句话概括。
一针见血。
然后……
没啦?
温情:“……具体点。”
“首先便是户籍比咱们刚来坞堡时多了整整一倍不止,坞堡人口总有一万有余,农田万亩,绣坊布匹成衣首饰加上棉衣,少说也是日进斗金,食坊糕点也受世族大家的喜爱,木枋的纸质供应也减少了竹简的消耗…这些都是咱们能见到的,当然,消耗也非常庞大,第一就是火药,再就是兵器,农田万亩,种植所需农具,龙骨水车的修葺耗费看得我心惊肉跳,便不说收揽流民时建造土屋的那些消耗了……”
居长石说到这儿顿了顿,眼皮子掀了掀,朝着温情身上扫了眼,又嘀咕了句,“还有就是夫人您的慷慨…”
这粮借起来就是半仓,论谁也受不了啊!
温情被居长石这厮给逗乐了,不过听居长石说着坞堡之上的收支如此清楚,当真是劳心又劳力!
“居行事,您辛苦了!”温情说得是真心实意的。
居长石……
啧,他可不吃这糖衣炮弹。
见居长石没搭话,温情又道:“武威那边应当尽我们所能的帮。”
“……”
“武威属于越王的封地,但是你看看匈奴人杀到武威时,那越王在做什么?躲在家中闭门不出,最终还是靠庭深,江余淮他们顶住的。越王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唯利是图的人,这种人最好拿捏,所以江余淮收揽流民,越王一个屁话都没有。昌松齐王举兵造反,皇帝无暇顾及咱们漠北你应当知晓。
庭深和二伯在边境苦战也没得到皇帝一句赞赏,否则远在北凉的冯祁怎么被派来做了大元帅?皇帝实则对萧家就是产生了质疑!权臣之家最怕的就是什么?居行事你当比我更清楚,我一介小女子,不懂政事,但有一点我明白…”
居长石凝听到此,心尖猛地打了个激灵。
夫人要说什么,他莫名明白了…
“只有我们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与之某些力量抗衡,最多……就是分河而治嘛!怕什么?看看如今的发展,咱们不一定比北凉差…,武威堤坝建起来对我们是百利无一害的,居行事不必担忧太多。”
居长石整个人都惊奇了!
他吓得慌忙四周看了眼,就怕隔墙有耳。
小小女子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但是,他浑身的血液莫名沸腾是怎么回事?
居长石站起身来,面色凝重,握拳作揖道:“夫人,您心中想法属下已经明白了,属下先行告退了…”
他要是再待下去,就怕夫人那张小嘴又要说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现下他已明了夫人的意思,对未来的发展心中自然要改变一二。
温情也没留居长石,居长石知晓轻重。
居长石迈着沉重的步子往粮仓方向走,他越走步子越急,只觉身上的担子似乎又沉重了些。
连迎面走来与他打招呼的俞诚安他都没理。
俞诚安看着居长石的背影,在看了眼他出来的方向,嘴里啧了一声,居行事怕是又被夫人折磨了一番了…
…
…
岑夏带人进屋收拾碗筷。
温情心情不错,说道:“夏夏,我进屋换件衣裳,你陪我在坞堡溜达一圈?”
岑夏忙笑着“诶”了一声。
…
…
十一月初已经感受到了凉意,出门前,岑夏自房内取了件披风系在了温情的身上,“姑娘,外头凉,这个天气最容易伤风了,可别冻着了。”
温情轻笑道:“你家姑娘哪那么脆弱。”
岑夏轻咳了一声,“恩,等会嵇大夫又要亲自熬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