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等千稚水重新回到教室的时候, 楼初和叶辰面对面坐在一张桌上，楼初的表情看上去异常严肃。

“你确定不告诉我？”楼初问。

“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叶辰撑起下颔，“你会和我交换阿水的秘密吗？”

“不会。”楼初又看到叶辰的眼神, 看得他浑身发毛，“别这样看我。”

“好, 那我不看。”叶辰偏过头, 恰好看到了推门进来的千稚水，目光一亮，“阿水, 你回来了！”

千稚水没搞懂两人之间的状况，对眼前的场景疑惑：“你们在干什么？”

叶辰看向他，笑得很好看：“你的楼初学长问, 你当初参加比赛的作品是什么。”

千稚水：“！”

叶辰知道他的马甲！

“你说了？！”千稚水有一丝慌张。

“没有。”叶辰仰起头, “我觉得你应该比较想自己说。”

千稚水感激的看了叶辰一眼，耳根微红, 在楼初追问之前扯开话题：“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你之前也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叶辰晃晃项目身份牌：“报名了我们学校和A大合作的项目，还要再呆一段时间，今天听说有课, 想过来听一听，没想到你也在。”

“哦。”千稚水点头，又小声问, “比赛的事……”

叶辰比了个“ok”，又比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

“……”楼初忍不住了。

他也没想过自己的嫉妒心会如此强。

千稚水和叶辰说的每句话都是对他的凌迟！

尤其是他们两人聊的话题他完全插不进去时！

楼初起身, 牵住千稚水的手腕：“我们走吧。”

千稚水微怔，仰起头, 望向楼初时, 眼尾微微弯起。

清冷的男生, 表情每一点微小的变化都格外显眼，那是只属于楼初的情绪。

叶辰的小臂紧紧一绷，微笑的嘴角有一丝苦涩。

千稚水问叶辰：“要不要一起？”

“会喝酒么？”叶辰的表情没有变化，眼尾是笑的，他问，“我想我今晚大概会想喝酒。”

千稚水遗憾道：“可能不喝，明天还有早课呢，我们可以约在周末。”

叶辰：“那就周末吧。”

在叶辰说完的那一刻，楼初迅速道：“我也去。”

“行啊。”叶辰懒怏怏的起身，勾住楼初肩膀，“要走了？一起出去啊，带我回公寓楼吧，A大太大啦，没开导航根本找不到。”

晚风清凉，三人走在前往公寓楼的路上。

千稚水觉得，楼初和叶辰之间的相处十分有意思。

叶辰社交牛逼症，分明和楼初满打满算只是第二次见面，便好兄弟似的搭上楼初的肩，楼初躲了几次，没躲开。平日里楼初对其他人都相当和煦，面对叶辰却是硬邦邦的板起一张脸，时刻警惕似的，始终走在三人的中间，尽职尽责的隔开叶辰和千稚水。

“……”抵达公寓楼，千稚水感叹，“我觉得你们才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

楼初：“并不是，我们……”

话音未落，叶辰忽然张开双臂，拥抱了楼初。

千稚水：“！”

楼初瞬间炸毛，想推开叶辰，可对方抱得紧，愣是没推动：“卧槽你干什么？！”

叶辰什么也没解释，很快便松手，深深看了一眼千稚水，挥手：“阿水，拜拜。”

叶辰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没抱懵楼初，反而抱懵了千稚水。

夜宵定的是烧烤。一路上，千稚水的大脑不断闪回刚刚那一个画面，怔怔道：“不会吧。”

楼初：“什么不会吧？”

千稚水没有立刻回答，又闷头往前走，思考片刻，才沉重道：“叶辰不会喜欢学长吧？或者对学长有好感？！”

楼初：“……”

“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和你说的话也特别多，你们走在一块也特别般配……我的鉴gay雷达很准的，以前我就猜过，叶辰的取向或许和我差不多。”千稚水越想越心慌，脚步一顿，倒吸一口气，“不会吧？真的吗？”

楼初：“………”

千稚水：“学长你怎么想？删了吧？好不好？删除拉黑断交死生不复相见一条龙怎么样？”

楼初：“…………”

“我没加过他。”楼初在千稚水头发上重重一揉，“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我很敏感。”千稚水认真道。

楼初笑了：“可你什么都没看出来。”

晚风吹来了茉莉的清香，雪白色的花瓣飘落，道路上充斥属于夏日的温柔。

大学城的夜市文化比较发达，两边的小摊坐满了人，在路边吃点小串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千稚水还在纠结叶辰的事。

“我应该看出来什么？”他问。

楼初指指自己，试图暗示：“我？”

千稚水停下脚步，眼神委屈：“我看不懂你，学长，感情方面你少根筋。”

楼初抬手就往千稚水的头发上揉：“你说什么？”

千稚水笑着避开，又重复：“说你少根筋。”

人群穿梭间，两人手臂和手臂触在一块，体温传递了过来。

忽然间，千稚水脚步一顿，眼神示意楼初看不远处的男人。

楼初转过头。

千稚水用眼神传递他的想法，很好懂，楼初点头。

下一刻，千稚水往前一跨，直接抓住男人的手腕。

周围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直到女生一声尖叫，众人才注意到男人手中拿着的小刀——女生的包被割了一半，手机和钱包差点从破口里掉出来。

千稚水：“这样不太好吧？”

扒窃行为暴露，男人没有被发现的窘迫，不缓不慢的收起小刀，不气反笑：“学生，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在街上见义勇为？”

不远处正在吃串的一桌人站了起来，个个膀大腰圆，目露凶光的看向这里。

千稚水：“……”

楼初挡在千稚水面前。

男人抬起手，露出个相当社会的笑容，那一群壮汉朝千稚水走过来。

楼初牵住千稚水的手，互相对视一眼。

十指交握的瞬间，两人同时往另一方向拔腿狂奔。

不远处的道路还在修缮，路灯隔了挺远才有一盏，昏暗的灯光下快速闪过两道影子，随后是一大串脚步声。

千稚水和楼初体力都不差，跑得飞快，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块，跑步本来就能刺激肾上腺素，身后又追了一大群人，心跳加速，血管喷张，那股子异样的激奋和热烈不合时宜的自大脑深处涌起。

“我还是头一回被一大帮人追！”千稚水说。

“在这种地方行窃，肯定有团伙。”楼初说，“就像曾经的切糕，一刀下去，不敢不买。”

“可你没有拦我。”

“为什么要拦你？你又没做错。”楼初认真道，“你帮了一个女孩子。”

千稚水笑：“但我们现在正在被追！”

楼初倒是不紧张，路过某个长阶时，他手腕微微用力，把千稚水往栏杆方向拉，两人一块跳了下去。

壮汉们追来，没见到两人，也没听见脚步声，他们在周围寻找片刻，其中一人说：“肯定往前面跑了，快追！”其他人闻言继续往前追，脚步声逐渐远去。

长阶之下并没有灯光，空间并不大，挤两个人有些勉强，黑暗中，呼吸变得格外明显，吐出的热气和体温一起，交缠在一块。

在较为黑暗的状态下，眼睛是五官中最为显眼的。

千稚水在看楼初，楼初也在看他。

两人都捕捉到对方的眼神，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移开。

壮汉追出去没多久，前方拐角处忽然传来警笛声，接着是壮汉们的嚎叫，还有沉重且杂乱的脚步声，不过很快，动静便没了，警笛声扬长而去。

千稚水先没忍住，笑了，接着楼初也一块笑了。

逼仄又狭小的地方，两人的胸腔都在震颤，身体里残留的兴奋感还没完全褪去。

“你是知道有派出所才往这跑？”千稚水的声音带着喘。

“是啊。”楼初笑着看向千稚水，“没想到有天会干件电视剧里才干的事。”

千稚水眨眨眼，看向不远处的商场soho大楼：“那还可以再干一件。”

一声尖锐的“吱吖”，顶楼铁门被推开。

千稚水带楼初溜进soho大楼的天台。

高处的风要大上许多，视野开阔，可以看到相隔一座大桥的、鸟笼般的城市，夜灯如流光，灯火通明，视线正前方，是A大的、大学城最高的图书馆，红色的航空障碍灯正在闪烁。

千稚水从袋子中取出汽水递给楼初。

刚从便利店冰箱里取出，表面上还凝着水珠，冰冰凉凉的一大口灌下去，剧烈运动之后的那点子闷热被尽数盖住。

“我一直很想在高楼天台上喝一次酒。”风将千稚水额前发丝吹动，“虽然只是汽水，但也差不多。”

楼初来到铁丝网前，眺望远处：“你怎么知道这里可以进来？”

“之前沈向炎在这里实习。”千稚水和楼初站在一块，“和他来过一次。”

其实千稚水不大想回忆起那一天。

那时候千稚水正在准备出国，一部分为了参加比赛，一部分是为了治疗他的病。

离开前要拜访一下长辈，他的家庭比较特殊，形婚家庭的孩子，有两对父母，因此需要去四个不同的城市。

当时正好来到江城，沈向炎也在江城上学，便顺道拐来大学城看一看沈向炎。

然而却在中途接到父亲的电话。

虽然都是高知分子，但是老一辈的人总会有一些这样那样的迷.信，比如，一个男孩子如果体弱多病，就要取女名，当女孩养，不管到底有没有用，至少得在离开之前让长辈放心。

于是，在去见这位长辈那天，他父亲……逼他穿了女装。

千稚水自闭了，沈向炎看到他笑疯了。

“你在想什么？”见千稚水不说话，楼初问道。

“一段很羞耻的回忆。”

“我可以问么？”

“不可以！”

“你有秘密了，稚水。”

“我的秘密还有很多。”千稚水看向楼初，“学长想听么？”

楼初有几秒钟的怔愣，忽然道：“其实我很嫉妒。”

“嫉妒不是一种好情绪，我知道。”

“我本来以为我能够控制住，但我做不到，看向你时我总是会想到很多事。”

楼初仰头，喝了一口汽水，甜滋滋的味道灌入喉管，心里却滚烫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