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实的第一个月考和安问的生日几乎同时到来。
月考是按上学期末的排名安排座次的, 安问没参加期末考,照道理是在最后一间教室参考。众所周知,因为最后一间教室学渣扎堆, 所以监考也并不算严格, 两位监考老师擅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报看股票看板报, 就是不看传纸条打小抄, 整个考场上下充满着其乐融融师生一家亲的和谐氛围。
故此,有安问这么一个A班实力空降而来,不亚于是老天给他们空投了一个外挂。考场座次还没正式出来时, 理科吊车尾们就已经开始奔走相告喜极而泣,做好了薅安问羊毛的准备。
排班表官宣当天, 安问,理科一班第十四座。
所有人:“……”
你妈,诡计多端的理科高二年级组!
卓望道跟安问一间教室, 但位子在他后面, 去到了第二十五。早自习一结束,他就抱着笔袋蹦跶着来十五班找安问:“问问!收拾好了吗?一块儿走啊!”
第一门考语文, 安问把课本上背得不太熟的古文再度扫了一眼,合上书本, 扔到了讲台旁的书堆里。
教室内外到处都是人, 高分贝交谈声层出不穷。
“呜呜呜昨晚上没睡好现在脑子一团浆糊。”
“我全没背,准备开天窗了。”
“拜拜孔子!”
“我妈说这次月考没进步就不让我给T宝打投了, 我完了啊,我们家T宝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我这次肯定考不好, 已经躺平摆烂了。”
“你昨晚上不是在被窝里背到三点吗?”
“……”
已经有考生源源不断进来找座位, 看到讲台边的男生, 脚步都是一顿。
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睡着,也算是一种天赋。
“任延哦……”
“他怎么坐讲台边啊,好可爱。”
讲台边的课桌上空无一物,连本书都没有。任延枕在手臂上,左手手掌罩着后脑,顺便也捂住了耳朵,有效隔绝了不想听的杂音。黑发从修长的指缝中支棱出来。
他的成绩没到最后两间教室那么差,刚好在十五班本班考,因此别人都忙着挪地儿去考场时,只有他坐在桌前纹丝不动——在睡觉。
安问看了他两秒,最终没有叫醒他,在他桌边贴下一张粉色的便签条。
他不知道,任延其实早就醒了,早在卓望道过来叫他的那一刻。
停留在身边的气息和脚步都走远,任延罩着黑发的手指蜷了蜷,隔着窗户听到卓望道絮絮叨叨的嗓门。
“你俩还没和好啊?那考完正好,去了A班也不用低头不见抬头见了。”
安问顿了一顿,淡淡瞥他一眼。
“激将法,激将法。”卓望道立刻卖怂,“就是希望你们快点好。”
任延从桌前起身,深吸了口气提神醒脑,继而从桌肚里拿出唯一一支黑色中性笔。看到桌沿那张摇摇欲坠的便签纸时,他的目光顿住,将之揭下。在看清字迹的那一秒,原本生人勿近熟人也滚远点儿的脸臭表情,竟然神奇地温和了下来。
「to 延:加油」
加油就加油好了,还弄个“to 延”,恶了吧唧肉麻兮兮的,是被卓望道传染的吗?虽然如此嫌弃,但任延还是捏着这张便签,起身将它收进了写有名字的语文课本中,脸上的表情很柔和。
转身时,看到地上又有一张便签,粉色的。
「敢摆烂就去死」
很显然,上一张的字迹更秀丽,藏着小心翼翼的爱慕,第二张怒气冲冲,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任延:“………………”
面无表情地把刚才夹进书页的便签纸撕下,连同这张一起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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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延儿让你去A班是为你好,你在十五班想考清华,估计够呛。再说了,A班和十五班就几步道儿的事情,别整得生离死别似的。”到了一班教室,卓望道还在喋喋不休。
一路顺着楼层和走廊走过来,越往前,教室里就越是安静。学霸们王不见王,都是在年级排名里厮杀惨烈的死对头,心里都绷着一口气儿,不是我砍你一刀就是你杀我几名,因此都不爱闲聊。只有卓望道这个煞笔一路打招呼过去。
“哟,来得这么早呢?”
“哎你怎么还在练数学?”
“昨晚上背到四五点吧,没事儿,默写能有几分。”
“手下留情啊朋友。”
安问忽然很后悔跟卓望道一块儿进教室。
前二十的都对他行注目礼,嘴里一边默背,一边眼睁睁看着他走到第十四位,拉开椅子,坐定。
“问问,加油。”卓望道硬生生越过一列跟他加油打气:“只要进前五就能跟孙向前谈条件了!”
现·年级前五:“…………”
忽然背后一凉。
安问心里尬得很不能把头埋进沙子里,但他长相清冷,且习惯了面无表情,因此越尴尬,脸上就越是绷着,薄唇抿成一条线,就连轻阖的眼睫也透着无言的淡定,更不要说手里平稳转着的中性笔了——虽然是因为焦虑尴尬才转的。
卓望道:“不错,不愧是王者风范。”
安问:“?”
快来个人让他闭嘴!
救世主终于降临,两名监考老师先后走进教室,都是安问不太眼熟的。老生常谈地说了几句注意事项,试卷启封,铃声打响,卷子挨组分发下传。
考试考两天,第一天语文数学,第二天理综英语,跟高考顺序及时间点都是一样的。
省实的教学活动虽然宽严并济,但场场考试的质量都很高,查漏补缺、巩固复盘,知识点的得分结构与高考看齐,卷子在整个宁市都很抢手。
今年第一场月考的数学卷与往常不同。可能是故意要给学生们下马威,杀杀他们吊儿郎当的不正风气,出卷组怎么难怎么刁钻怎么来,结束铃还没打响,但一种焦灼紧迫已经弥漫在了整个考场,安问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好几个抖腿抖成马达的。
他题已经写完,也检查完了,卷面和草稿纸都整洁清爽,连答案也已经誊抄到了试卷上。
现在放下笔,无疑会给别人造成压力,安问也不想装这个逼,便一直捏着笔,默默地在草稿纸上……画猪。
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能画十几种形态各异的卡通简笔猪,用来逗福利院小朋友开心的。
监考的是出题组老师之一,教B班。心里很清楚这张试卷能给这群逼崽子造成何等的心里压迫,他自信满满背着手,以六亲不认的步伐慢悠悠地巡视着考场。
脚步在安问桌边停顿住。
看着五只脑门儿上顶着饭碗的栩栩如生的卡通猪,监考老师嘴角和额角一块儿绷不住了。他叩叩桌子,严肃而语重心长地说:“就算不会答,也不要自暴自弃。”
瞄了眼桌角的名字,安问是吗,有所耳闻是个好苗子,但是,就这?
安问把草稿纸掩到试卷下,点点头,因为被老师批评,脸颊染上绯红。
十分钟后,结束铃声打响,不少学生还在奋笔疾书试图多写两行解答步骤,但考场向来如此残酷,卷子一收,整栋教学楼顿时响彻鬼哭狼嚎。
“操,我完了,最后一题就写了第一小题。”
“第一小题答案多少啊?”
“……0.3?”
“操,我不是。”卓望道猛扑过来,拉住安问的手就是一顿狂摇:“跟我对答案,快点,right 、now!”
B班跟卓望道挺熟的一男生搭住他肩:“别了吧,人都没写完,对答案不是公开处刑吗?”
卓望道:“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