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一贯是最懂道理,这子时二刻的也是忙忙的起身过来了。
因为郑婉儿的远嫁,鉴廷国那边和夷掖国内里缔结了友好协议,暂止了争斗。
且塞外此时正是水草丰美之际,彪悍的游牧民族也并未到边境袭扰。
所以大将军公孙应擎便是比往年在家待的时间久了些,这会儿也被惊动了。
原本在他念头里,公孙瑾只不过是偶感风寒的有些发热,也犯不着这样大惊小怪。
但架不住永荣公主把他当掌中宝、心头肉,这便着了小丫头去他住的屋舍外喊了一并过来。
这卧房平素上官莹呆着还觉大了些,现下挤进这么些人,却显得有些小了。
不过也是挤了这么些人的关系,她自是被挤推到了人群外。引玉见之只余了轻叹。
那边厢,年逾古稀的郎中一边捻了山羊须,一边号着公孙瑾的脉。
永荣公主一脸的焦虑,似是想开口却又自觉不妥的样子,眼神不断在榻上的公孙瑾和郎中身上游移。
永荣公主那股形于外的紧张情绪似乎感染到了大将军,原本是坐在房内那处圆桌旁的,此时也有些不淡定的离了圆墩,站了起来。
只是素日的平稳习性压制了他的那抹焦虑,只负手立在那里。
其他钱氏及各房差来的丫鬟婆子也是屏息敛神的不敢多声张。
一时间,满屋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郎中那只切脉的手上。
处在这满室的关切之下,郎中倒是见惯了大风浪的,满脸淡然,不疾不徐。
室内满屋子的人都将那视线聚拢到了郎中身上。
这郎中姓秦,过去也曾在太医院呆过,算是经历了世面的。
故此被数十人围观却不曾有丝毫慌乱的气息。
照旧一手轻捋山羊须,一手搭着公孙瑾手腕,细细的诊脉。
约莫半盏茶之后,郎中起了身,永荣公主爱子心切,紧追着问道:“世子情况怎样?”
郎中朝着永荣公主作了个揖,跟着道:“还请公主安心,世子这是邪气入体受凉导致的风寒之症……”
“世子素日体健,此番也并无大碍,吃几贴药多盖些被子发发汗便好。”
“那多谢郎中了,孙妈妈,快陪了郎中去取药房,紧着让厨房熬好了送来。”永荣公主闻言面上和缓不少,支了孙妈妈陪着郎中去了,自己坐到了床前。
接过端午绞干的布巾,轻轻擦拭公孙瑾烧的略有些绯色的脸庞。
两柱香的时间之后,汤药送了上来。
此时屋内的人听着公孙瑾无甚大碍也都渐渐的散了。
永荣公主到底是当娘的不放心,特意等着他喝完了药才准备离开。
临出门前她才想到上官莹,结果发现她竟是趴在门前的回廊立柱上径自睡了过去。
想来她是嫌刚刚房里人多吵闹,特意寻到外间廊下睡了。
永荣公主心下气的不轻,冷哼着朝贴身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桃杏,去让少夫人警醒着点。”
因为之前公孙瑾惩罚自己的事,桃杏早就对上官莹怀了歹意,不过是不好显现出来。
现下听着永荣公主的吩咐,答应了一声低头走了过去。
引玉此时也不在上官莹身边,桃杏更是没了顾忌。
径自走到上官莹身边,微微俯身圈了手在嘴巴朝着她耳边低叫了声:“少夫人。”
睡眠正酣的上官莹被这意外之声惊醒,再看着桃杏近在咫尺的一张晚娘脸,吓得整个人从那不过一掌宽的栏杆上掉了下来。
屁股落地之外,额头还在栏杆上重重磕了下。
引玉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上官莹跌坐在地上的狼狈神色。
而永荣公主为首的一行人正站在门前,神色冷凝。
她不敢怠慢,匆匆走了过去,垂了头行礼。
看着引玉,永荣公主冷笑了声,“姑姑这行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出宫,本该好好用心才是。切不可轻忘了身份。”
屋外中天明月高悬,银白色的月光落在院落里,似是笼了层薄霜。
引玉止不住打了个寒噤,知道此番永荣公主对她也是生了不满之意,垂了头,诺诺应道。
桃杏这行终是扳回一城,看着坐在地上揉着额角痛处的上官莹,看似谦卑却实际并不如此。
她心下得意,说话也就狐假虎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