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养在帝后的清思殿内的,上年腊月里永荣公主进宫觐见帝后之际,见了这对鹦哥甚是喜欢,帝后慷慨赠之。
永荣公主带回家中后也是专门寻了养鸟人精心饲喂的。
结果前个月公的鹦哥不慎死了,眼前就剩了只母的。
永荣公主自然是宝贝的紧,每日里都是亲手饲喂。
但现下,这鹦哥竟是死在了笼子里,还是身首异处的死法。
虽然公孙瑾走时没叫告诉永荣公主。但这本就是纸包不住火,不消多时她便发现了廊下鹦哥不见了,问了两个人就知道了实情。
当下就变了脸色,身子往后跌去。桃杏手快的将她扶住了,搀到临窗的胡床上坐了。
上官莹这时捧了盅茶来,小心翼翼的奉着,永荣公主白着张脸,不耐烦的一挥手,打翻了上官莹手里的茶盅。
随着瓷器碎裂的脆响,永荣公主裙上也被泼到了茶水。
“上官莹。”前仇旧怨在此时集中寻到了一个爆发点,永荣公主自那胡床上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份威仪,抬手一个巴掌甩到了上官莹脸上。
这番变故把包括被打的上官莹在内所有人都镇住了,透过这巴掌,永荣公主胸中恶气出了不少。
但望着上官莹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恶意,狠声道:“看着你这副丧门星的样子我就一肚子火气,竟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修了什么妖魔邪道的媚术,迷得我瑾儿死活不顾的要你进门。”
“我……我没有……”听着这番斥责,上官莹摸着火辣泛疼的脸颊红了眼眶,想要解释。
“放肆,当真是粗野叫花子出身上不得台面,几时容许你说话了?”永荣公主似是更加生气,但碍于身份却是不好再当着众目睽睽对着上官莹动手。
稳了稳情绪,朝着她冷声道:“看起来光是教引嬷嬷的说教对你学规矩已经没多大用处了,我身为当家主母也不好再护短,你就去祖宗殿前给我好好认个错吧。”
说着,转身吩咐了孙婆子,“妈妈,劳烦你老走一趟,领着咱们这少夫人去后院的祠堂那给各位祖宗请安。”
孙婆婆屈膝行了礼,“喏。”
永荣公主点了头,随即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在桃杏搀扶下先行回了房。
接下来,孙婆子正面袖手望着上官莹,皮笑肉不笑的努了努嘴,“少夫人,还请跟随婆子往这处来。”
上官莹忍下了眼里沸腾的水汽,没有多话的跟了出去。
从永荣公主住的院子,一路到后院祠堂原本都有回廊可供避雨行走,但这孙婆子却专带上官莹捡了那没回廊的地界走。
且沿途只撑了一把纸伞,但由于时不时的忘记给上官莹遮雨,于是到后院供奉公孙氏先祖排位的功德堂时,上官莹已经湿了半身的衣衫。
孙婆子此时倒是才发觉的样子,一迭声的喊,“哎呀呀呀,婆子真真是作孽啊,老眼昏花的打了伞,不想却把少夫人淋成这幅田地。”
上官莹只是看着娇憨,倒也不是蠢笨的人,心知孙婆子这是故意这样说。
此番却也没有再与她委以虚蛇的力气,立在那祠堂里并未吱声。
孙婆子站在她斜后方,等了半晌不见动静也不恼,脸上浮起一丝诡笑,袖手虚应了个礼,转自就出去了。
听得她出门落锁的声音,上官莹才暗叫不好,返身几步跑了过去。
一推门,发现这祠堂的大门被孙婆子从外面锁上了。
隔着一道门缝,孙婆子嬉笑朝她道:“少夫人,这祖宗牌位不好多惊动的,今晚就累着少夫人在里头好好的思过了。”
孙婆子自说着嘴角抿起一丝笑意,但在对上门后上官莹含了肃杀之意的阴冷眼神时,竟是不自己的打了个寒噤。
……
这供奉祖宗牌位的院落,除却早起有专人来打扫之外惯是静僻的。
此时在这地界却是隐隐觉得头皮发麻,转身往来路疾步离去了。
被锁在门里的上官莹只是站在那里负手而立,目送着孙婆子仓皇逃离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随后,她顺着那门板慢慢滑坐了下来。
背靠门板,看着迎面那半幅墙壁的祖宗牌位,上官莹神色淡然,全然没有流露半丝惊慌失措的神情。
扫过那排大大小小的木头牌位,她下意识的屈膝环保住自己。
闭了眼,似乎是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地狱内。
馊掉的泔水饭食,空气里令人作呕的血腥臭味。
更多的,则是那些扬在空气里的血雾。
落到眼里,化成血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上官莹,你为什么要活着?
黑暗里,有人这么问她。
因为,我想要活着。她记得,她是这么回答的。
——如果想要活着,就要努力活下去,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记得,你要活着。
黑暗的空间里,那句话的声音很大,很大,正聋发聩,似是茫然入地的惊雷。
上官莹一个激灵,从梦中醒转。
外间应景的打过一个闪电,映亮了这供奉牌位的屋子。
大大小小的公孙氏先祖排位,影影绰绰的凸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