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莹靠抵在桌案旁,满眼的呆滞。引玉随侍在旁,垂眸屏息。
此时,听着那禅室木门被人轻叩响起,主持师太放下手中佛经。
上官莹也略略抬眼看了过去,只看着那不算厚重的木门应声开启。
迎着扑面的寒风中,她看到公孙瑾提步跨入了屋中。
他内里穿着一袭墨色曲裾,外罩了件裘皮大氅。
因着守孝的缘故算是简朴的装扮,但整个人还是衬得上丰神俊秀。
上官莹直到他近到跟前,才在引玉的轻咳声中回神过来。
虽说对他突然现身之举略有些茫然,但她还是微微偏了头。
在这佛门清静地里再次一鸣惊人,“阿瑾哥哥,你真好看。”
禅室内,上官莹身后的墙上还挂了副观音大士的画像。
但她一贯是无知无畏的,就这么大咧咧的说了句:“阿瑾哥哥,你真好看。”
这禅室内除却这两人外的主持师太及引玉等人都有些怔愣。
特别是两位出家人当下就有些讪讪的,自念着佛号避开了去。
公孙瑾显是有些见惯不怪的样子了,一别多日,大抵是因着庵内饮食缘故,她清减了不少,益发突出了那双盈盈的眼眸。
望着那样的她,他心下所有的不满皆化成了一道叹息,“佛门清静之地,休得妄言。”
“佛说不打诳语,那我说的也是实话啊,阿瑾哥哥却是很好看。”上官莹双手支腮,坐于矮几旁,朝着公孙瑾心无芥蒂的笑。
公孙瑾心下奇异的泛起一阵暖意,自她被送走至今近两个月,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她也有类似想念的情愫。
望着她的神情略略有些怔忪,片刻后才回神过来,轻咳着掩饰自己的失态。
少顷,禅室内的人都被清了出去,只剩了这对名义上的小夫妻共处一室。
他于她面前的矮几旁,与她平静的对视,“上官莹,我希望你能助我,唱一出空城计。”
她抬眸望着他,眼神茫然。
“不日,我将启程前往朔漠。”他接道,“但是我不在府里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悉。”
这不单单是祖制守孝的缘故,还因为来自于帝君的忌惮。
毕竟如暮成辉所言,失踪的郑婉儿手中可能握有虎符调令。
以帝君疑人的性子,他若是表明身份前往,必然会引致帝君对将军府更深的成见。
所以,他需要上官莹的帮助。在外人面前,维持他尚在府内的假象。
在没有通过永荣公主的首肯下,擅自做主过来要将她接回府邸。
上官莹早已猜到他这一行过来断不是出自于真情实意,所以并没有太过外露的失措,反倒是一脸兴起的追问,“你要去朔漠,是为了那婉儿姑娘么?”
虽然没有正式说过,但公孙瑾亦从来没有刻意的在她面前掩饰过婉儿的存在,所以对于上官莹这番话也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只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是。”
听着那轻柔却不失力道的沉声应和,上官莹清楚的感知到了胸腔内泛起的难言酸涩。紧了紧宽大衣袖下的手掌,她努力的压抑这样未知的情绪。
她与公孙瑾,就是欺骗与被欺骗的关系,怎的到头来却把自己陷入了这样混乱的境地?
上官莹心下纷乱不已,各式各样的声音在混杂。近在咫尺的公孙瑾似是感知到了她心下澎湃起伏的复杂情绪,轻道:“怎么了?”
她摇头,不想也不愿更加不能让他窥见自己的内心。
她已经不是上官莹了,她是勾陈的九韶,她本应是无情无心的暗人。
稳了稳心神,上官莹再次抬眸望向公孙瑾,眼底的惊涛骇浪已经淹没无息。
转换上了昔日的娇憨之态,道:“所以,上官莹能跟着阿瑾哥哥回家了么?”
公孙瑾自己也未曾意识到,望着她的眼神内融入了温和的暖意,“是的,我带你回家。”
他微微欠身,向她伸手,修长五指平展,掌纹深刻清晰。
望着他温柔的眼神,上官莹的行动在这刻先去理智,将自己的手置于他掌间。
他轻轻一握,拉住了她的手。两人掌心相触,似是有莫名的牵系顺着血脉传遍周身。不约而同的对视,沉默间,公孙瑾放开了她的手。
“走吧。”
上官莹没再多说什么,袖了手跟在他身后。
离开净月庵的时候早已停歇的雪片,又零零散散的自天际飘落。
公孙瑾带来的小厮帮着把安置行李,上官莹这行过来带的东西并不多。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已是都处置妥当,主持师太及一应的比丘尼站在路道旁朝着上官莹行礼道别。
隔着天际白茫茫下坠的雪花,她看到了人群中熟悉的人影。
便是那半面美人易容的,佝偻着身子的老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