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除夕之夜,我这好容易得了两坛好酒,想来约。”马万千摇了摇提在手里的酒瓶。
看公孙瑾不置可否,马万千自作主张的拉了他往回走,“走走走。”
主营帐内炭盆烧的刚刚好,里头暖意融融。
马万千既没有带酒盅,直接就将酒坛塞到了公孙瑾手里,“不醉不归。”
说着,破开了另一坛的封口,仰头直灌。公孙瑾见状,也跟着抱起酒坛来。
但他到底不比马将军豪迈,这么喝了没几口就呛到了。
公孙瑾不得不放下酒坛,呛咳着顺气。
身边的马万千此时也暂停了豪饮的状态,抬手抹去了嘴边冒出的酒液。
看着公孙瑾被那热辣的酒液呛得涕泪横流的狼狈样子,微微扯了嘴角道:“小伙子这样可不行啊,要当军人首先就要先练酒量。”
公孙瑾这一通呛咳得脸庞通红,好容易才顺过气来。
听了马万千的话,索性就将手里的酒坛搁下了。
“酒多误事,万事讲究量力而行。”
大概是灌了几杯黄汤下去,马将军想到刚刚自公孙瑾营帐里走出去的郑婉儿,有了许多不那么守礼的想法。
遂大手一扬拍着公孙瑾的肩膀放肆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懂我懂。”
公孙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不懂你懂什么?”
“我懂你懂什么就是了,来来来,继续。”
马将军一手拎着酒坛与他的对撞了下,又招呼公孙瑾喝起来。
听到外间兵士燃放炮仗的声音,想着今日除夕,公孙瑾也就遂了马将军,与他对饮起来。
两三个时辰之后,主营帐内就没了声息。
……
郑婉儿在营帐前徘徊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打帘走了进去。
内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聚拢在鼻端的剧烈味道。
刺激的郑婉儿禁不住屏息凝气。
此时公孙瑾和那马将军都喝醉了,一左一右瘫在那里。
郑婉儿捂着口鼻,慢慢的走了过去。
公孙瑾脸庞酡红,眼眸微阖,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郑婉儿在他身边蹲下,迟滞了半天抬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面颊。
因为饮酒的关系,略微有些烫手。
“公孙哥哥,不要睡地上,会着凉的。”
她努力想要去扶他,但他却醉死了过去,纹丝不动的歪在原地。
郑婉儿努力了半天,根本没有移动他分毫,最后只得取了毡毯给他盖了。
看着公孙瑾睡梦中都隆起的眉心,郑婉儿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她的竹马,她们相识在夷掖国顺义三十九年十月十七。
先帝暴病崩逝离宫,帝君随身宦官取出朱笔御批遗诏,恭迎先帝第三子,山越王既当今帝君登基。
新王入继大统后开始了先帝的国葬,各级官员皇亲命妇皆要入宫守丧。
身为先帝胞妹的永荣公主及大将军公孙应擎也便带着世子公孙瑾入了宫。
遵循帝制,大将军公孙应擎及一干皇亲官员留值前殿,世子及公主等女眷一并归了后宫。
彼年公孙瑾七岁,亲见恭迎自己的宫人内监脸色惨白似俱缟素,他惊恐的龟缩在母亲裙角后,愣是不敢上前一步。
是夜,月上中天。永荣公主随着先帝妃嫔在福寿堂诵经守灵,公孙瑾自寝殿中惊醒,不见了母亲禁不住惧怕起来。
紧着嗓子唤这次进宫同来的侍女,结果应声来的却是那脸色白的和缟素一般的宫女。伏在床前声音黯哑似幽魂一般:“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此情此景,小小的公孙瑾终是害怕了,掀被下床往宫门外跑去,身后追了一列纸人般惨白的内侍宫人。
小小的孩童,身姿灵活,轻易就攀上了院墙边那堵假山石。眼见世子爬高,那些纸人一般的内侍宫人吓到扑隆隆跪了一地,口中呼着要小主子当心。
此时虚坐在这嶙峋的假山石上,公孙瑾迎着满地月华清辉,心下惊惧已经消减了泰半。
深宫内的人总是比大将军府上的人更显谨小慎微,年幼的公孙瑾禁不住涌起了恶作剧的心态,一猫腰,就从假山石另一处滑了下去。
这处宫殿因这处假山石,故并未有建围墙,自山石壁下来,公孙瑾循着三寸宽的路沿跑了出去。
这下,宫内的人都炸了锅。却因着国丧在身,压着不敢大叫。只听得身后脚步匆匆,灯影幢幢,公孙瑾矮身窝在拐角的灌木丛里,捂着嘴角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