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莹跪于堂下却是状若罔闻,垂了头眼神不知落在何处。
稍等了片刻,司徒主事又敲了惊堂木,“堂下犯人!!本官问话,还不速速回答。”
这一次,上官莹终于是有了反应,缓缓的抬眸望向那年轻的刑部司主事。
不过也仅止于望着,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有别的言语表示。
“大胆犯人,还不速速交代,如若不然可就要受皮肉之苦了。”很显然,司徒主事也并不想对堂下之人用刑。
他倒不是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情怀,不过是觉得上官莹这种勾陈暗人出身,即使用刑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基本是白费了力气。
倒还不如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但是,他有心放过,堂下之人却并不领情。
待那司徒主事说过威胁之言后接道:“早听闻夷掖国诏狱四法,九韶倒想一试。”
闻言,那年轻的刑部司主事直接就傻了眼。诏狱四法说穿了左不过还是劓、刵、诼、黥四种刑罚,不过是行刑手法与别不同罢了。
当然对于勾陈中人而言并不算什么,而且但凡动用其中任一种案犯大体非死即伤,眼下境况自然不需要如此。
于是,年轻的司徒主事渐渐没了办法,原本坐在后头列席的督查院左都御史出声了,“若是如此,本官自该遂你心愿。来人。”
旁侧即刻应声过来两个狱卒,手里拿着相应的刑具,在大理寺这堂下阴暗的火光下倒是有些慑人的气势。
看着那两个狱卒朝跪在那里的上官莹走去,主位上的公孙瑾神色为之一凛。
其中一个狱卒手里拿着杖责的刑杖,这刑杖却和平日的不同,顶头上有特意往里弯折的设计,基本上这一通责打下去,皮开肉绽是轻的,更有可能直接致残。
左都御史看着上官莹形容娇怯,心下也略担忧,再次提醒,“堂下犯人,你可是想好了,这通板子下去的结果。”
上官莹不语,反露出了挑衅的神色。左都御史的年纪足可以做上官莹的祖父,当下抓过惊堂木拍下,“用刑。”
“慢着!”这声若洪钟的阻止之语先于公孙瑾一步,从大理寺寺卿那里发出。
左都御史闻声满脸不耐的看了过去,“袁寺卿还有何高见?”
“如御史大人所言,这通杖责下去,以犯人现在的身体,也就得不到什么别的信息。以我看……”
袁寺卿的视线落到了公孙瑾身上,起身作揖道:“不如奏请世子大人裁定。”
看着袁寺卿伏地的样子,公孙瑾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袁寺卿代表着帝君的旨意,很明显上官莹那边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看这情形帝君要的就是他的态度。
当初他放弃了郑婉儿,现在的上官莹恐怕一样,留不得!
她是杀人凶手,她出身在地狱,她本就是地狱来使。
那么,此次将她送返地狱也并不碍什么。
但是,心下那强烈的不适却不如此认为——
他强自移开了视线,一甩手,“用刑。”
跪在堂前的上官莹听到这声,心头原本重如千钧的负重却疏忽消失了。
微微曲了身,她朝着公孙瑾主座的方向几不可见的拜了拜。
对不起。
如若有来世,我必定不会再骗你。
……
十杖,上官莹闷不吭声的挨了下来。
那袭囚服上的血色痕迹从无到有,逐渐扩大。
最后洇湿了衣物,流淌下来在她身下汇成了一汪血泊。
公孙瑾全程都没有离开,却也没有正眼看过。
不止他,连年轻的刑部司主事也有些看不下去。
确实勾陈暗人是十恶不赦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
但同样这个暗人本身,又是上官莹这种外在表象柔弱的女子。
极致的对比,最终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景象,就是她满身血色的凄楚模样。
“……查看堂下人犯,是否还生还。”杖刑完毕,公孙瑾的声音略有些低哑。
他握拳的手心内已被指间的指甲掐破,行刑的狱卒退下,早就候着的医官上来。
按过脉象探过鼻息后,那医官朝公孙瑾点了点头,“禀世子,人犯还有几分生气。”
公孙瑾将他紧紧望着,却听那老爷子接下来的话是,“不过已是气若游丝,脉象清浅,不是今日就是明天,也挨不了再久了。”
其实在场所有人皆是聪明的,哪里不清楚。
这所谓三司会审,在勾陈暗人这里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