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的母亲双目圆睁,与她遥遥对视。
鲜血自她颈间奔涌出来,她不自已的全身颤抖。
旁侧有邻居大娘拼命捂住了她的嘴巴,不断在她耳边轻道:“不敢哭,不敢哭。”
此时,却终于有人因惊吓惨叫出声,这地方被人发现。没有人出来询问,当即就放入了无数箭矢。
柴房板壁稀薄,其中的人大半都中箭倒下。邻居大娘将她藏于身后幸免于难,鲜血滴落到她的脸,带着粘腻的不适感。
上官莹张了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怔怔的任泪水留下。
她是全村唯一的活口,自死人堆里翻爬出来,被路过的韩瑜带回了勾陈。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唤她,温柔关切,“上官莹。”
不敢哭,不敢哭。
那大娘捂着她嘴巴在耳边轻声念叨的声响,似是咒语。
……
她生生忍住了泪水,只是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揪住了他身侧的衣物。她听到他在耳边轻道:“永远都不要再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望着他,轻道:“为什么?”
公孙瑾要上官莹离开,但是却又不是那般嫌弃的样子。甚至,他亲了自己。
这种显而易见并不一致的言行,不是她一贯认知里的行为,这脱离了常理的反常之处,让她茫然无措。
“走吧,走的远远的。”公孙瑾答非所问。
上官莹生在战乱,长在勾陈。一路摸爬滚打努力生存的她是残忍阴险的,同样排除生死存亡的手段,她其实不懂这世间情事,也算得上天真无知。
她参不透公孙瑾这些言行底下的深意,只低低的问,“公孙哥哥,你讨厌我吗?”
听着那久违的称谓,他心下一恸。抿了抿唇,他没有回答。
在这桩事上不愿违心也不想骗人,身后荒漠之地风起云涌,上官莹的长发在风中扬起,他将她颊边散开的发丝绕到她耳后。
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公孙瑾狠心伸手将她自怀里推开。
跟着再没多说一句话,兀自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这系列行动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迟滞。
风声过耳,裹挟着边境漫天的砂砾,迎面扑来。
视线略有些模糊,公孙瑾却未敢停留。
只怕这一停下,就再也走不了了。
几乎是眨眼间,只剩了上官莹孤身一人立在这苍茫之地。
“咴咴——”
身后,传来马匹不安的嘶鸣。
上官莹的视线落到路边那匹马身上。
刚刚她已经将它杀了,此时乌黑的马眼珠早已失去了生气,根本不像是能够死而复生发出嘶鸣的样子。
“咴咴——嘶”
马匹不安的掀蹄打着响鼻的动静又一次传来,上官莹转身回望,看到那匹活物。
那是公孙瑾走时特意吩咐手下留给她的。此时,马儿看着同伴尸首,不安的后退,但因为被缰绳所缚无法走出太远。
上官莹走近那看起来不安的马儿,伸了手,轻轻贴服在马匹的脖颈之上。
这手势动作和她杀死前匹马的时候类似,但是马儿却并未表现出不安慌乱,反是慢慢的安静下来。
轻抚了马儿的鬃毛,上官莹扭头望去,此时,公孙瑾离去的方向已经完全看不见任何动静了。她揪紧缰绳,翻身上了马背。
“走吧,走得远远的。”重复着公孙瑾的话,拍了拍马儿的脖颈,上官莹一扯缰绳,令这马儿小跑起来。
大道朝天,各走一方,她往他离去的相反方向行去。
不敢哭,不敢哭。
兜兜转转不若天成。
这是宿命吗?!
……
此时,遥远的帝都。天际的云团阴沉的似是沾了墨汁,缀缀的似是要压下来,滂沱大雨继续,隆隆的雨声中大理寺监室内进了一列不速之客。
没有大理寺寺卿的手谕,负责值守的狱卒自然要上前制止,“来者何人?”
领头的人没有说话,只从怀里摸出了令牌。望着那令牌上头特殊的内禁字样,狱卒躬身缩脖子往后退去。
此等内禁腰牌是宫内特有,这几个侍从很显然是自宫里出来的。
小小大理寺狱卒自然不敢阻挡或废话,几人进入监室后。
没有半分迟疑,他们一路轻车熟路到了郑婉儿监室前。
郑婉儿虽是被关押在此地,但并未被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