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到北,越往北走天气越热,公孙瑾的“金丝笼”不怎么透气通风,五月在路上中了暑气。
临近端午,公孙瑾便让队伍在一座叫“竹溪”的镇子休整,顺便过个节给大家改善生活。
鉴廷国军士确如公孙瑾所言,训练有素,绝无寻衅百姓之事。
连一国之君的公孙瑾,也只是拣镇子上某家富户的旧宅落脚。
院子前后三进,木头搭的,院子里种着几颗树,外面围着篱笆。
在镇上应算是不错的房子,但远远配不上公孙瑾的身份。
哪想他居然也喜滋滋地住进去,半点不适也没有。
上官莹已经病得昏昏沉沉,由着公孙瑾将他报进房里,灌下难以下咽的苦药。
如此两天,他也缓过来七八分。
整日里昏睡,这天黎明时分便醒来,微弱的晨光将内室照得影影绰绰。
耳边听着不远处鸡鸣狗吠,似乎能闻到草木的清香。
他觉也不睡了,没叫醒侍女,自己披上外袍走出去。
晨间的微风夹着露气,落在脸上微微发凉。
走近了才看清院子里种着的两棵是桃树,叶间藏着一颗颗泛青的果子。
大的有鸡蛋大小,上官莹想着和平常吃的大小差不了许多,便摘下一个递到嘴边。
“噗嗤——”公孙瑾巡营回来便看见有人犯傻,看见这一幕终是忍不住出声。
“说你没见过世面你还不信?那果子还没熟呢就急巴巴塞嘴里,我少你吃了?”
上官莹背对着他翻个白眼。
本来他自己心里也直打鼓,可公孙瑾不让他吃,他偏要尝尝不可。
较劲似的咬下一大口,没来得及细品,他就慌忙吐出来“呸呸呸”。
公孙瑾终是忍不住,前仰后合地笑起来,上官莹又倔又蠢的样子,比摆臭脸的时候招人喜欢多了。
上官莹愤愤地将手里的桃子丢得远远的,就是这东西,不但又酸又涩,还害他在公孙瑾跟前丢人。
许是被公孙瑾的笑声吓着了,外面此起彼伏响起来不同的犬吠声。
他最喜欢小狗了,上官莹正好有理由不管公孙瑾,快步走出篱笆,没看见身后那人以眼神示意侍卫将狗带走。
推开篱笆,入目就是一大片田地,绿油油的讨人喜欢。田边还有两只羊不紧不慢地踱步,不时发出“咩咩”的叫声。
上官莹新奇不已,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羊,连狗也忘了,提着女装小跑到羊跟前。
见它不怕人,忙伸手摸了好几把,还帮它捋顺胡子,甚至高兴地蹲下拔了一把庄稼,快活地递到羊嘴边喂它。
他这一连串动作极快,半点没有病弱的样子,公孙瑾都没来得及阻止。
不料这羊却不卖他面子,略嚼了一口,还把渣滓吐出来了,之后任上官莹如何诱哄,也再不吃一口。
这时公孙瑾停在他身后,问道:“你可知此景此情,在哪一本书里说过?”
上官莹茫茫然抬起头,并不知晓哪一本书里还讲过如何喂羊。
“《尚书》。”
四书五经他还是学过得,哪有这么一篇?认定公孙瑾诓他,上官莹继续哄羊。
“不知稼穑之艰难,乃逸乃谚。”
上官莹自然知道这是周公告诫子孙的话,说的是如果不知道农人耕耘的艰辛,就会变得放纵荒唐。
他低头愣愣看着手里这把“青草”,看起来和路边的杂草无异,居然是一种粮食?
公孙瑾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惜地从他手里抽出麦苗。
“这是麦苗。此地冬季严寒,小麦开春播种,入秋收获,是农人养家糊口的唯一来源。”
“你这么轻轻一拔,拔掉的或许是哪个孩子的一顿饭。”
上官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比被人当众打了耳光还难受。
“你如何知晓的?”别说上官莹,换了他身边任一个亲人、朋友,想必都认不出这是什么,可同样养尊处优的公孙瑾为何知道。
“自然是农人告诉我的。”他轻轻瞥上官莹一眼,发出一声嗤笑,“你当我同参绪国富贵子弟一般,只知享乐么?”
“自我十岁起,我随母妃东躲西藏,走过鉴廷国许多地方,见过鱼米之乡的富庶,也看过边陲小镇的苍凉,连秧苗我也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