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莹毕竟曾为主将,自然知道公孙瑾在想什么。
此刻陈太医一伙要里应外合占下皇宫,陈太医再伪造遗诏奉自己为帝。
公孙瑾干脆将计就计,将他们引入宫中再关门打狗、一网打尽。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开始有大批将士列阵的声音,上官莹知道那是护卫天子的禁卫军。
远远地传来一阵又一阵喊杀声。
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幻觉。一切开始变得如梦如幻。
上官莹甚至能听见兵刃撞击在甲胄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还有闻到血腥味从士兵残破的身上散发出来……
就这么飘飘摇摇的,听觉与味觉融在一起,一直传到昭文殿。
恍惚中,他仿佛回到参绪国都城被破的那个夜晚,也是哀鸿遍野、满地鲜血。
他皱眉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听啊,这动静,真像你杀入参绪国的那一夜。”
公孙瑾闻言看了他一眼,也只是垂下眼帘,低声道,“打仗都是这动静。你知道的。”
对此,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公孙瑾问出了心里早想问的话:“莹儿,其实直到今日我都想不通,你当初你为何要对我投毒?”
“岂止是你不明白,连我也不明白呢。”上官莹苦笑一声。
似是自嘲,他而后缓缓道:“可能是我傻吧,有可能是我痴吧,不过是山下见你一身卖货郎的装扮,就被弄得五迷三道……”
“而后更天真的以为……以为只要那一次拦住了你,你就不会再攻打参绪国了。”
上官莹一面说着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手轻轻地抚着公孙瑾的脸。
“一着急,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还是去三教九流的地方寻了一会,才拿到的毒药。”
“可惜我不知道,若是一个人笃定了要做一件事,拦得住一次,拦不住第二次、第三次。”
他似是陷入远久的回忆,有点出神。
等他说完之后,公孙瑾默默地补了一句。
“你更不知道的是,被骗了一次之后,那个人会恼羞成怒,且更疯狂地报复。”
“是。如果我没拦着你,结果说不定比现在好。”上官莹回过神,叹了口气。
听见他终于亲口承认自己错了,公孙瑾十分欣喜。
手在身上探出个玉坠,放在他眼前:“莹儿,我知晓你恨我入骨,那你爱过我么?你还记得这块玉佩么?”
他怎么不记得,那个玉坠便是当夜,上官莹得以入了营帐的左氏家徽,是公孙瑾许诺与他的聘礼。
只是这份聘礼太过厚重,承载了太多,他们其实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中间断断续续发生了很多事。
他还记得,鉴廷国的废帝,也就是公孙瑾的三哥左宸轩,与朱鸾仪朱氏一族,被夷掖国将士逼至绝路,不得已下,公孙瑾重整旗鼓,而后坐拥江山。
再后来,章俊和弟弟上官羽从夷掖国回来,可惜弟弟误入绣图之中,伤了身子,章俊的纯阳心法也不管用,弟弟还是变成了孩童模样,需要一点点的重新长大,对此章俊表示愿意等,十年八年都不在话下。
阿权与沈悦清倒是投了鉴廷国的军营,也跟着公孙瑾战场厮杀打下军功累累。至此朝夕相伴,立志要为鉴廷国抛头颅洒热血。
而公孙瑾的五哥左宸风,忌惮公孙瑾在军中威望,后来在风绝飞翎的点拨下,逐渐想通,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人生,没必要去惦记不了的人生而放弃了身边的幸福。所以等公孙瑾在朝堂站稳脚跟,就带着一家老小退隐山林了,至此不问世事。
公孙瑾的四哥左宸阑,先前拿捏参绪国与鉴廷国的立场不同,地位水涨船高,本以为能将左段二人置于死地,谁曾想就在此时,夷掖国大军忽而来犯,把他的一朝棋盘悉数打乱,最后气的投了敌军,却被对方主将利用完当场刺死。
公孙瑾的师姐露凝香,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死是上官羽施展御魂术导致,其实世人哪里知道,露凝香是与风绝宫弟子生情又生怨,最后化为一缕剑灵,好在弥留之际见到了女儿风绝飞翎,且知女儿有个好归宿,也算是死而无憾。
至于惠丰,左宸旭,公孙瑾的大哥哥,则肩负起母妃的风绝宫大任,以及路远寺住持的衣钵。当然风绝宫他只是监管挂了个虚名,实则都是云策、雨落、流烟在打理,后生里还有大弟子风绝飞羽协助,风明本就有性别认知障碍,唯有飞羽不嫌弃他,自然也就留在风绝宫跟他厮混了。
风寄柔,魏无痕身边的大宫女,实则是魏无痕在小村落捡的女乞儿,后来等公孙瑾当上帝王,回去跟着古道子学医术去了。
似乎大家都有了归宿,唯独他们,还在纷争里走不出来。
上官莹轻叹,这玉坠在他先前被丢出营帐之前,公孙瑾就气冲冲的收回去了。如今再看到,不免感叹物是人非。
上官莹指间点在玉坠上,纷杂的记忆和汹涌的感情一齐汇集到心口。
脸上的笑都要维持不下去了:“我曾经爱过你。”甚至之前和之后,都没有爱过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