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知道自己现在正在玩的是什么把戏。这一招其实挺老的,而且还很滑稽,玩不好的话会令他显得像一个鸭子脑袋的傻瓜,天真可爱、愚蠢到家。不过在经过一番细致而乱七八糟的综合考量之后,他还是判断自己应该试一试。如果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如果对象是什一罗这个女人,可能正常的方法反倒不会起到什么效果。
再说了,就算失败,他也没什么好失去的——本来他是这么想的,不过马上他就发现自己错了。他想他刚刚一定是有哪一句话说的有些错的离谱,像撸猫的时候一不小心拔掉了它半边脸的胡须,因为什一罗动作缓慢、却坚定无比的将她那杯已经凉掉的红茶泼了他一脸。
“……”
艾德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看到什一罗有着起身要离开的意思。他立刻身子一探、先一步的抢走了那根倚在旁边的不属于他的另一把拐杖。
什一罗停了下来,用危险的目光看着艾德。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
“我道歉,”艾德眼睛与什一罗对视,将拐杖放在了另外一边,与自己的那一根放在一起,看上去好像一对儿筷子,“但是我坚持你应该和我说点什么——因为我,玛西和阿尔伯特才会卷入进苏珊的这件破事里面,如果他们最后和你因为这件事情而发生冲突,那么无论吃亏的是谁,责任都将无可争议的算在我的头上。”
“你想的真多。”
“就像个讨人厌的幼儿园班长。”艾德微笑。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什一罗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转过头,目光看向远处的湖水,稍稍的松开了一直紧闭的口,“但是你先要回答我的问题。”
“随便你问什么都可以。”
“那个警探——玛西——她有属于她的理由,来追查关于苏珊的案子……阿尔伯特,他也有他的原因,想要探寻有关苏珊背后与A.R.X有关的秘密。但是你是为什么要管关于苏珊的闲事?”什一罗一边说,一边重新扭过了头来,看着艾德的眼睛,“你是为什么要管关于我的闲事?”
“……”
“如果你还在扯那些‘委托’、‘收了钱’之类的鬼话,我们的谈话马上就此结束。”什一罗又补充了一句。
艾德没有马上作答。他看上去好像是有一点……茫然,似乎是没有想到什一罗会突然和他说这种话,打他了个措手不及。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眸微微的低垂,伸出舌头慢慢的舔了一下嘴唇。他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什一罗面前终于空掉了的杯子倒上了一杯新的。
“喝一口,”他说,“味道不错。”
“我不想喝,”什一罗说,“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我没有回避,我只是酝酿酝酿,想想该怎么说……喝一口。”
“……”
什一罗眨动了两下眼睛,看着艾德,神情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她抬手端起茶杯,按照艾德所说的喝了一小口。艾德说的确实不错,味道的确很好。
“能告诉我你的年龄吗,医生。”艾德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眼睛注视着虚空。
“……二十九。”
“老姑娘了啊。”艾德笑了一下,“我今年三十——三十岁了。你知道距离我第一次杀人过去了多长时间了吗?”
“不知道。”
“十五年。”艾德看向什一罗,平和的扬着嘴角,“十五年前,我杀了平生第一个人。那家伙是一个叛徒,而我则正在接受训练。上面对我的期待很高,因为我有着一点和其他人相比与众不同的天赋,一种先天的优势,一种让我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担当着团队侦察兵职务的特殊本领——当然那没什么值得特别好说的。总之就是,为了让我得到尽快的成长,他们把杀死那个叛徒的任务交给了我。他们把他押在我的面前,往我的手里面塞了一把枪,让我放轻松,跟着感觉来,只要最后把我所看见的这个人给变成一具尸体就行了。”
“你是怎么做的。”
“你觉得呢?”艾德笑着耸了耸肩,呼出一口气,“我打爆了他的脑袋,而且是顶着他的额头打爆了他的脑袋。我当时一定是紧张过度了,忘了一些最基本的常识。那家伙的血溅了我一脸……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场景吗?”
“记得。”
“你记得自己已经杀过多少人了吗。”
“不。”
“你还记得他们的脸吗。”
“有一些记得,大部分都已经模糊了。”
“我也差不多。”艾德说,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似乎是沉思着些什么事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到肺里面,“我记得一个小胡子男,还有一个胖子,一个爱哭的胖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面,好像他是什么重要人物一样。我想这一定是涉及到心理范畴的什么理论,因为我甚至都已经把他的名字给忘了。我只记得当时我用一把豁了个口子的军刀把他砍死,然后从屋顶丢了下去。就这样。”
“我有过很多类似的经验。”
“当然,你当然有。”艾德点头,“太多的血,染红双手,腥味刺鼻——但永远只是暂时。你知道杀人对我来说有点像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