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在憋了一段时间之后,艾德最终还是用有些发硬的语气,干巴巴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声。
他的眼睛看着外面玛西,看着她将一颗球扔向墙壁,看着那颗球在地上弹弹弹像只欢乐的耗子,看着那只蠢金毛撒欢儿的冲上去扑向小球,然后再掉过头来哈哧哈哧的奔回,完全沉浸在了它自己的世界之中。
真是一条又傻又幸福的狗啊,艾德在心里面感叹着吐槽了一句。怎么自己就没有这种好运生成一条狗,哪怕哪天被做成了狗肉,死之前也不会知道到底将要发生什么,傻乎乎的来,傻乎乎的去,什么都不明白,什么也都不用明白。但是他知道那也就只是想一想罢了,命运让他生成了一个人,他也就只能接受作为一个人的命运,以人的身份活下去,按照人的规则,玩人的游戏。
什么是命运啊。让你反抗不了,也不想反抗的,就是命运。那些所谓叛逆命运的小家伙,殊不知他们叛逆的想法本身也都是命运的安排,他们眼中自己所反抗的命运,只不过是他们自己认为的,只对他们来说的狭义的命运罢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人类总得需要一些挣扎、燃烧、反抗的血液,人人都当所谓的聪明人,那么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死的要多蠢有多蠢。
对于艾德平淡又坚定的自我申明,老爵士将身体在扶手椅中扭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半睁着的眼睛目光有点看不见焦距,轻轻的笑了一声。
“没什么问题啊……”他抚摸着自己的双腿,“当了十五年的宇宙狼,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就能说自己什么问题也没有吗。”
“……”艾德看了老爵士一眼,“那您倒不是完好无损,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嘿,”爱普顿爵士笑了一声,“厉害的小子。”
这位曾经的将军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艾德在看似将自己位置放低的谈话中,一直都在试图着占据谈话的主动。而且从某方面来说,他的尝试也并不是完全失败的。
“厉害不厉害,老爷子,”艾德也笑了笑,“我只是想说,我们这究竟是您在给我进行心理治疗,还是我们两个病人在交流病情。”
“你觉得呢。”
“我觉得哪个都不是。”艾德笑容消失,目光恢复了淡漠,“我觉得,我们谁都没有问题。”
“……”
“还记得您刚问过的我的问题吗,杀人是什么感觉?”艾德转头,看向老爵士,目光莫名的动了动嘴角,“答案很简单——杀人对我来说,就是‘杀人’的那种感觉。”
老爵士慢慢的转过了头,与艾德对视。他看到艾德坦然的看着他,笑着,眼睛深幽幽的,但却清澈的像个孩子。
“我不知道别人杀人是什么感觉,”艾德说,摇了摇头,“但是我想,每个人对这件事情的感觉都不一样,就好像他们对其他事情的感觉也都不一样。一个屠宰户,手下宰过千只畜生,他和一个连鸡也没杀过的人对待杀生这件事情的感觉和态度会一样吗?我觉得应该不会,但是,这不正常吗?”
“杀人对于你来说,”老爵士的目光微微眯起,“已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艾德摇了摇头,“是对所有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会经常做这种事情的人来说,非常正常。而这其中——老爷子,我想也包括你。”
“……”
“无论酸甜苦辣,只要有必要,你就都会张口,顺着喉咙吃下去,不是吗。”艾德看着老爵士,“您觉得,这正常吗?又或者——这不正常吗?”
“我想,”老爵士打断了艾德,眉头微微的皱在了一起,神情严肃了一点,身上那股老龙般的气势对艾德多了一点真正的压迫,“这就是玛西会将你带到我这里来的原因了。我也能够理解,从那个世界回来之后,我总感觉自己好像缺了点什么,好像丢了点什么,让我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像是走进了不一样画风的另一个画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