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溟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好像做好了决定,他听了听外头好像没什么声音,有些不放心,还是出去看了看。
苏娩应该是洗漱过了,洗手间里留了水渍。她的房间开着门,里头没人。
“苏娩?”顾北溟唤她,走到客厅找。客厅没有开灯,他发现她盘腿坐在客厅那面大大的落地窗跟前正看着外头的天空。听到他的声音,她转过头来看他。
“早点睡。”顾北溟想半天也只能说这句,实在没什么跟冷冰冰的小姑娘打交道的经验,他也没这么好脾气放低身段来哄她。明明现在他才是需要被哄的那个。
“多谢哥哥。”终于听到她说话了。
“别叫哥哥了,就叫我名字吧。”被个十七岁少女叫哥哥,太不舒坦了。他自认还很年轻呢。
“顾北溟。”苏娩叫了。
“好,晚安。”顾北溟说完走了,走了一会又回来,“晚安就是让你早点睡,睡好一点的意思。是晚上打招呼的。”
“晚安。”苏娩跟着说了。
“好。”顾北溟这回真没什么好说的,回房睡觉。
这一夜他没睡好,虽然家里很安静,跟往常没什么不同,这苏娩真的是不吵不闹,但他还是没睡好。后来突然醒了,看了看床头柜的电子钟,5月8日,凌晨5点52分。顾北溟起来上了个厕所,想了想出去看看那小姑娘怎么样。结果她的房门仍开着,里头没人。顾北溟皱了皱眉,放轻脚步悄悄走到过道墙角偷偷看客厅,苏娩还坐在原地。
顾北溟的眉头皱更紧,她就这样坐了一夜?
外头的初晨之光透过落地窗玻璃映在苏娩脸上,从顾北溟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的小半张脸,那脸上印着半湿泪痕。
顾北溟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顾北溟没有上去安慰,但他也没离开。他想他能理解苏娩的心情。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熟悉的东西,陌生的世界,自己什么都没有。而且她年纪这么小,她没哭没喊没闹已经很坚强了。顾北溟觉得自己真的该多给她些耐心,对她好点。
太阳出来了,金闪闪的光芒透过落地窗大玻璃洒了进来。阳光映在苏娩的小脸上,她呆呆地看着,忽然伸手用力抹了抹脸,把泪水泪痕全抹掉。她站了起来,顾北溟下意识赶紧躲,迅速往房间退去,躲了一会没听见动静,他把门用力打开,故意弄出声响,用力踏了几步走出来。
走到客厅,看见苏娩正在伸展四肢,听到他的声音后转了头。
“早啊。”他若无其事打着招呼。从她脸上果然看不到刚才的脆弱了,小脸板板的,冷冰冰。
苏娩停下动作,转过身来,微弯腰施了个礼:“见过哥哥。”
顾北溟脸上黑线,他明明招呼得很欢快潇洒啊,她怎么就接不住。一大早就把他叫老了。吸口气,不急不恼,扫盲教育开始。“苏娩啊,在这边,早上见面的招呼是说‘早’,不说见过谁谁,可以说某某好。比如可以说哥哥好,姐姐好,不说见过哥哥。”
苏娩顿时有些局促起来。
“重来一次,早。”顾北溟教她。
“早。”苏娩又施了一礼。
“不要抱拳,不要弯腰,就看着我说,早。”
“早。”苏娩听话地挺直腰板又说了一遍。然后她看着他。而他有点呆。她在跟长官应话吗?就差敬礼了。
接下来要干嘛?对了,别问她睡得好不好,装不知道,然后各自洗漱,吃早饭。今天周三,他还好多事呢。她这么板板地,让他扫盲教育得没成就感,不怕,慢慢来,会成功的。
“去刷牙洗脸,我们出去吃早餐。”顾北溟下指令,然后看到换苏娩一脸呆,他补充:“刷牙就是那什么牙枝牙药……”昨晚她应该刷过吧。
“我晓得。”
“你知道。”抓住每个机会扫盲。
“我知道。”苏娩认真学,顾北溟很满意。
“那好,动作快点,把自己弄干净了,我们出去。”
他盯着她,苏娩这才赶紧动了。她跑到卫生间,拿了牙刷,又拿了牙膏,顺利拨开了盖子,很小心地挤了一点点到刷毛上。
“多挤点。”顾北溟说。
苏娩看看他,有些茫然。
“这个叫牙膏,多挤一点。”顾北溟指了指,苏娩照办了。
“再多一点。好了,以后记得都得这个量才能刷干净。”顾北溟的话让苏娩脸上显出了不好意思,她抿抿嘴,点了点头。
“用杯子接了水,先潄潄口,然后这样刷。”顾北溟咧开嘴露出牙,用手指比划着方向教了一遍。苏娩看着,脸有些红。
“明白了吗?”
苏娩点头。
“你刷一个我看看。”
苏娩没动,警惕地盯着他。
“好吧,我不看了,你自己刷。”顾北溟走开,过一会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刷牙的声音,他再假装路过而已悄悄看了两眼。嗯,动作挺笨拙的,可是顺利刷上了。满意,他吹着口哨回自己房间。
做监护人真不是件容易事啊。
顾北溟洗漱完换好了衣服,吹着口哨出来,看到苏娩端正站在客厅里等着他。他走过去,拍了拍沙发:“这叫沙发,椅子的一种,用来坐的,你看昨天在程哥哥家里我们就坐了。你等人的时候不用站着。能坐着的时候就不要站着,懂吗?”
苏娩点头。
“你坐一个我看看。”
苏娩看看沙发,看看顾北溟,坐过去了。依旧是端端正正,两只手还平平地放在膝上。然后抬眼看着顾北溟,一脸“这样可以了吧”的表情。
顾北溟摸摸下巴,她才刚来,现在就指责她太拘谨或太端庄都不太合适,他还是等他们相处得熟一些再说。他勾勾手指,让她起来。可苏娩没动,非常严肃地盯着他的手势,眼神充满谴责。
顾北溟愣了愣,收回手指。“这不是调戏啊,只是示意你起来。”
苏娩起来了,小脸依旧严肃。顾北溟心里骂了句脏话,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
两个人终于出了门,顾北溟仔细观察了一下苏娩,走路不是太正常,是不是鞋有些大了?出了电梯,再观察了一段路,把苏娩叫住了:“鞋子大了吗?”
“尚可。”
这回答让顾北溟脸抽了抽,妈的,大就大,不大就不大,尚可是什么玩意?他蹲下来,按了按苏娩的鞋尖,空着一小块,是大了。“先凑合吧,回头给你再买一双。”他说着,站起来,又发现不对的地方了。她身上仍穿着昨天时先生给她准备的衣服,但衣服拉链她拉到了顶,领子也竖得高高的,包得密密实实。
顾北溟没多想,伸手准备帮她把拉链往下拉一点,整理整理她的衣服,可刚碰到她领口就被她一把捏住了手掌。
顾北溟痛得差点大叫出来。
苏娩很快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顾北溟捧着自己手掌,又是气又是急,又是不知该不该气该不该急。这小丫头片子动作真快,他完全没看到怎么回事就被袭击了。他看了她一眼,好吧,也许她还觉得自己被袭击了也说不定。
“你的衣服。”顾北溟呲呲牙,手真疼,他指了指自己领口:“不用拉得这么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