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甩着锅,容宣转过身去面朝墙壁,朝两人摆了摆手。
容恒与沉皎立刻识趣地退到屋外,拉拉扯扯地继续争论着。
听见两人在牖外唧唧喳喳又说又笑,容宣也跟着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春雪消融。
琅琅你看,所有亲近之人皆知我心悦于你,藏也藏不住,你说这可如何是好?不如就这般放纵了正好!
远方之人并不会答,他需要的只是一点遥以心照的宽慰。幸好他已得偿所愿,心心念念着心上人的同时对方也在为他忧心忡忡。
萧琅坐在一棵古木的树根上,紧蹙着眉头掐指算了算,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些。片刻之后又算了一卦,这次松了口气。今日算得容宣有疾,但微不足道,因此放下心来,不禁暗骂此人不安分,她刚走没多久便开始糟蹋自己,等她回去有他好看的!
抬头正见林上云逐飞鸟,风声萧索。萧琅撩开裙子一角,被枯枝划破的小腿已经止住了血,细布上不再有新的血渍渗出。她叹了口气,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林深处走去。司南一直笔直地指向前方,不知要将她指向哪里。
此刻她已有些后悔,早知留下两位同门陪着她,如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如当时便随他们一起回蓬莱去,也比现在自己孤零零地搁林子里乱窜的强!
“唉,后悔死了,早知道在伊邑跟容宣一起玩了!”她愤愤地嘟囔了一句,每日如是抱怨百八十次,却仍跟着司南的指引往前走。
约摸是过了三两个时辰,亦或是更久,日头已经西斜,司南突然停止了转动。
萧琅捧着它在原地来回走了一个圈,匙柄固执地指向圆心的位置。她将手中烤饼一扔,“吧唧”亲了一口司南,兴奋地跳脚,“我这便找到了!我也太聪明了!”
含光似是同她一般激动,于腰间铮鸣不已。
萧琅赶紧执剑,凝气聚刃,举着司南在地上划了一个圈,而后对准圆心的位置将含光用力插入地下。
土壤紧紧地咬住含光气刃,试图阻止它继续深入。地面上的尘土落叶渐渐浮起,被一股强烈的气劲拂开,自圆心向四面八方飞扬。萧琅咬着牙半跪在地上,全身力气都压在含光之上,拼命将它往下压。
尽管艰难,但她心里实在高兴得很。凭她的功力与含光的锋锐,即便是巨石亦可轻易粉碎,坚实土壤亦不在话下。眼下松软的土地却这般艰难,似有一股力量将含光用力往外推,这说明她找对了地方。因而更不敢泄气,跪在地上一鼓作气将含光的剑柄压到底。
强烈的气场自土地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将草叶剥下又刮得一干二净,四周小臂粗的树木摇摇晃晃应声而断,露出森森木碴,老木枝秃叶残一片狼藉。
萧琅不敢松手,与那股气场对抗着,任由狂风刮得脸上血痕交错,双手血流不止。
这气场不知张狂了多久,风力终于开始平息,气场肉眼可见地往地下收敛而去,只留地上断壁残垣一般。萧琅不敢大意,依旧用力按住含光,伤口流下的血染得眼前一片血红,她已然麻木,仅凭一腔毅力坚守着至死不放。
她在等,等黄昏到来。
等待的时光无比漫长,太阳拖着残红慢吞吞地钻入山后,留下流绪微梦般晚霞数道。
萧琅闭上眼睛,单手画了一个太极图推向天空,再睁眼时天上已云开雾散,露出密密匝匝的明亮星辰。她对照着心里的地图在满天星斗中寻找,终于看到东方一颗小星闪烁得厉害,光亮十分刺眼。
“至于这般明亮吗,倒将帝星比了下去。”她嘀咕了一句,准备抽剑收工开始布局。
突然,那颗小星光芒大盛,地面缝隙中紧跟着鼓起一道比之前强劲百倍的气劲,瞬间将周遭一切荡为寒烟。
萧琅不敌此力,被风一下推开,重重地砸在身后树干上又摔落在地。她按着剧痛的胸口接连喷出数口血,染红了面前的土地,心中暗骂这气劲不讲道德,竟搞偷袭这一套。
气劲只鼓张须臾即重新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
待略微缓过神来,萧琅艰难地爬向发出阵阵嗡鸣的含光,将手上的血涂抹在剑柄上。她盯着血流沿着剑身渗入土地,心道,你先不讲理的,可别怪我也不讲理!
此时再抬头望向诸天星辰,只见此地小星已趋于平和,柔柔地闪烁着微光,再无之前刺目,于是便知此点阵眼已成。
然而,在周遭一片黯淡星辰中,西方亦有三四颗小星如同此点一般发出盈盈光亮。
萧琅哀叹一声,叹自己能有多少血足够这些星辰浪费。她抬头看着那片或明或暗的星辰,昏死前心里想的最后一句话却是,“疆德子还是你牛,你牛你能者多劳罢!”
她伏在含光一旁,手仍按在剑柄上,在蓁莽深林中显得尤其单薄而苍凉,不复来时明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