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见天子理所应当,只是王使有所不知,西夷阵前斩来使,刻意挑起两国矛盾,逼迫东原出兵,如今双方僵持不下,日复一日,损耗巨大。且国内宗室混乱,陡生事端,寡人着实抽不开身。”
王使一听这话便知请东原王殷见又是不成了,尽管他对东西之战知根知底,对东原国内情状也摸得明明白白,可姜妲偏生以此为借口,他再清楚也不敢当众驳斥,殷见之事只好罢了。反正天子也不太在乎诸侯是否遵礼殷见,他要的只有物资。
“陛下前闻北方部族来势汹汹,燕人元气大伤,陛下……”
王使话音未落,姜妲抬手示意他暂停片刻。她转头看向容宣,“容子,赠与燕王之稻料理得如何?”
赠与燕王之稻?有这回事?百官面面相觑。
容宣气定神闲地答说,“大王,已全然准备妥当,只等燕王派人交接。”
他转身朝王使一礼,“陛下仁以治世,泽被众生,寡君虽为寡民之君,亦知择善而从,东原与燕共为陛下子民,是当同舟共济。陛下日理万机,案牍劳形,寡君只盼以微薄之力敢为陛下分忧。”
东原群臣不管是否当真有过赠稻一事,此时也权当真有此事,一时齐齐口呼“大王仁慈。”
姜妲满意颔首,与王使道,“寡人身为陛下臣子,自当先陛下忧而忧,后陛下安而安。”
“是,大王仁慈。”王使悻悻一揖,赠稻真真假假无所谓,反正今岁又是无功而返。
既在东原未能讨得好处,王使当即便要回去汤邑,姜妲并无挽留之意,令其两手空空着来了,又两手空空地走了。
无甚意义的大朝散会之后,姜妲退至路寝,又单独留下了容宣。其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又要算计什么,心里登时疲惫地叹了口气。
“大王,”容宣一揖,“不知于小臣有何吩咐。”
礼毕,姜妲并没有让他起,他便只能一直保持着揖礼的姿势,恭敬地低着头看着光洁如镜的地面。
地面上映着两侧飞龙舞凤的豆灯架,橙黄的焰光跳跃抖动着熠熠生辉,细微的脚步声掩藏在宽大的裙袂曳地拖动的响动之下。
姜妲至容宣面前,绕着他踱了一圈,忽然抚上他右肩,“容子突然有了家室,寡人却是有些不甚习惯,寡人的容子变成了别人的容子。”
此般言语轻浮大胆,菁菁忍不住喊了声“大王”想要提醒她,然而姜妲并没有理会,反而得寸进尺地揽住了容宣的肩膀。
容宣眉心一抽,额角冷汗涔涔。他紧盯着眼下墨绿堆叠的衣摆,将腰弯得更深了些,“小臣永远是大王之臣。”
“哈哈哈,容子免礼。”姜妲忽然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托着他的手将他扶了起来,“寡人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容子何必如此紧张。”
容宣双手交握在袖中,勉强扯了下嘴角。他向来厌恶这般故作暧昧调笑的言语,此非正经君臣所为,况且他已与萧琅婚书成契,两人具夫妻之名,姜妲的挑逗与触碰让他顿生领地被侵犯的警惕心,别人不可以碰萧琅,自然也不可以碰他。
“听闻陵萧身娇体贵,弱不禁风,昏礼当夜便染了伤风卧床不起,不知眼下如何?”姜妲翻开一卷书,状似随口地问了句。
容宣答说,“陵萧何德何能,岂敢劳苦大王挂心。她自幼身体欠佳,病痛仍是常态,故常年卧榻深居简出。伤风之症本已好转,怎奈回来路上受凉颠簸,今又虚弱卧床,小臣延医来瞧,幸好只是小疾。”
“病弱美人是当容子用心怜惜,”姜妲了解地点了下头,“只是宫外医士稂莠不齐,日后容子尽管延请宫内医士便是,寡人即刻便吩咐下去,着其听令于容子。”
“多谢大王体恤,小臣感激不尽。”容宣连忙道谢。
姜妲转而又同菁菁说话,让她去取样东西来。
“寡人有阵子得了好些新奇玩意儿,有人献给寡人一盒珠玉飞云丹,寡人留之无所用,方才记起此物深觉当与陵萧相配,今便赐予陵萧,全当寡人予其见面薄礼,也免珍奇藏于寡人之手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