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翻开大致瞟了一眼,忽见“地动”字眼,不禁有些奇怪,“东海郡上月月末地动之事我怎不知?”
白涧连忙解释,“其实也不算地动,只是有一行人深夜路过埠岭时听见一声巨响,岭下密林有恙,乌烟瘴气,倒了不少林木,其人误以为是地动,实则非也。”
“埠岭可是吴口城北那座矮丘?”
“正是,此番无人伤亡亦无损失,只那一人得见,故郡守未曾上报。”
太史令未曾禀报今岁将有地动发生,此般情状当非天灾。既非天灾便是人祸,容宣用头发丝想想也知道是谁折腾出来的,他抿了下嘴,将笑意压下去,道声“知道了”。
白涧述职完毕便向容宣告假,道年底欲回家乡探望父母妻儿,新岁开春即回。容宣自然应允,令容恒将早已备好的赏赐拿给白涧,又要派车送他回去。白涧感激不尽,拿着银钱兴高采烈地再拜谢恩。
白涧走后,堂内余一卫巍。他自案旁搬上来一大摞竹简,容宣同他各自翻开一卷,两人说着容恒在一旁记着。
卫巍问容宣可还记得去岁沅县水灾吗,有人实名举报沅县县令范仲利用修筑堤坝贪赃枉法,并于前日将检举书亲送至相舍。
容宣一听这话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写信给范子兴了。
“所言可有证据,其人当前何在?”他翻开检举书,开头便清清楚楚地写了检举人之名——“文简”。检举向来多是匿名,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实名检举,着实勇气可嘉!
卫巍称,文简乃是沅县一乡长,便是在水患中受灾最严重的那个昌平乡,如今人已在伊邑候馆。其检举范仲不仅私吞赈灾粮款,先前郡中拨放的为淝水筑堤凿湖的钱款也吞了大半。
当岁治水时,范仲述职文书中所写“疏川导滞,陂障沼泽”全然为假,他只以火烧石凿了淝水南岸一山陵,凿成的山口又细又长,根本不足以令洪水倾泻。又称两岸堤坝已自湖中取淤泥重新加固,实则只是用稻草和泥糊了表面一层,内里仍是旧堤。至于所言“开新泽蓄水”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借口自乡中征得的钱粮下落不明。
沅县一直风调雨顺,故无人忧患。是因去岁夏末突然下了几场暴雨,河水聚集于山口,水势一下将堤坝冲开了,这才发生水患。
范仲做的“好事”动静太大,指定要连带许多人,范子兴即便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只怕还要担负监察不力的责任。容宣打算略微提醒范子兴一声,直接奏明姜妲处置。
“治水时郡守可曾前去督察?”他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人在这浑水中淌不清。
“并未,郡守十分信任范仲,故将此事全权交与范仲打理,治水前后他都未曾到达沅县,事后只见了范仲的述职文书。”
“郡守是何来路?”脑壳指定有点问题。
“与司徒谷是同乡,听闻两家是世交,靠司徒谷攀上了栗原君的姻亲,但妻族与栗原君的关系还是拐了好几个弯的,郡守一职便是从栗原君处得来的。哦对了,范仲与郡守也有姻亲关系,娶的是郡守从女。”
“那便是荫庇之职了。”容宣点了点头,有些感慨,“恩荫蠹弊擢发莫数,绝非为官正途!我在书院时听闻寒门学子入学机会皆为引路人所掌握,其以高昂束脩绝人前程,今又有贵族姻亲把持要职横征暴敛,黎庶贤士势单力薄,前途无望,长此以往岂非寒了民心。”
“正是。”卫巍叹息,“贵族与其姻亲世代荫庇,几乎包揽枢纽官职,东原国祚早晚会被蠹虫侵蚀殆尽,得想个法子变一变才好。”
容宣道荫庇之事先行记下,改日详议,当前最要紧的是那名叫文简的乡长,候馆于他而言太过危险,卫巍需快些将人领来相舍安置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