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燕赵确实远了些。”孔莲突然说道,“兄长曾想过搬家,只是我们几个老骨头年纪太大了,兴师动众怕是要死在路上,等以后有了新院长再说。”
容宣提了个建议,“倒不妨搬到汤邑去,连同其他几家大学派一起,至时学子皆往汤邑进学,爱往谁家去便往谁家去,挑挑选选岂不方便?学子不必山高水远寻万里路,对汤邑与天子也大有好处。”
孔莲听懂了他的意思,转头看了他一眼,哼笑道,“此事若想办成需得先说服各派掌学,另外得有一片足够大的土地与适宜课业的环境,其中诸事极尽复杂,由谁来办?”
容宣笑道,“天子自可找到合适的人选。”
孔莲又瞅了他一眼,突然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师生二人当即笑起来,徒留一旁的墨蒙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三人转过一个弯便到了叔孙文与姚渊住的院子。
两位院长的居所靠近书院演武场,姚渊个人是不愿意住在此处的,他纯粹是为了迁就老友的喜好,因而总是找茬与叔孙文抬杠。今日二人又在抬杠,却见孔莲带着容宣和一个陌生人来了,于是赶紧住嘴装作无事发生。
叔孙文瞅见墨蒙不禁多打量了两眼,“这不是在书院外头到处转悠的那几个燕地小子之一吗?”
“夫子亦知墨兄?”容宣有些惊讶。
墨蒙闻言有些无地自容,他们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谁知这书院内外老老少少的眼神儿都跟鹰隼似的,不是看不穿,而是在等他们咬饵上钩,只他们还自顾自地表演着,以为旁人全然不知。
既然叔孙文已知晓墨蒙身份,容宣便不再多嘴与他介绍,直接表明来意,提醒叔孙文与众位学生多做防范。
子谦是姚渊的学生,自己的学生忘恩负义搅动风云,这令当夫子的脸上着实无光!姚渊不禁捶床太息,深恨己身误人子弟。
“你一天天瞎寻思些甚玩意儿?”孔莲揣着手无语地瞥了姚渊一眼,“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子渊不也跟了你好长一段时间,你看他现在出落得不就很好?”
容宣可谓是万儒总院最大的骄傲,尤其是孔莲的骄傲,带出这样一个学生他能吹一辈子。他就是看不惯孔芳吹萧燕然吹了一辈子,那人除了有个好名声还能有什么用,连自家女儿都舍得祸害成这般模样,也不知都教了些什么东西,竟出落得那般冷血。
孔莲的安慰并没有令姚渊感到宽心,况且那安慰里还带着些炫耀。他方才听容宣的意思便是不准备善罢甘休,理当如此,但子谦毕竟是他的学生,师生情谊尚在,姚渊再心寒也抵不住那一丝不忍。
如今他也不知该拿子谦如何是好,那人早已不与他联系,他只当是子谦事务忙碌难以顾及其他,谁曾想竟是在鼓捣这些背信弃义的腌臜事。且不说子谦诋毁阴阳家之举,单论他谋害同窗、构陷书院的行为便足以为世人所不齿,他倒不怕连累自己的名声,只怕会连累书院跟着遭殃,容宣与疆景子皆非普通人,后果自是不可估量。
杀又舍不得,留又是祸害。姚渊一时纠结不已,倒背着手在床前来回转圈,叹息连连。
容宣看出姚渊心里纠结,他虽不准备放过那人但也并未打算赶尽杀绝,哪怕姚渊不提,他最后也是要将人提到姚渊面前处置的。眼下既然夫子正有此意他又怎好不依,当即便说,“师兄一向最听夫子的话,不如夫子代弟子问问师兄当中缘故苦衷,也好让弟子想个明白。至于疆景先生,她一向为人宽容,待弟子向她禀明实情后再请先生定夺,想来先生亦会宽宥师兄……”
墨蒙悄悄瞟了容宣一眼,不敢相信如此宽宏大量的话竟是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以他的经验来看,子谦落到容宣手里不死也得半死,哪能这么简单便放过去了,这人在夫子面前实在会装!
姚渊深知容宣秉性纯良,又是何等无辜,故其越是敬爱手足他便越不忍心说出包庇之言。况且子谦确实违反院规,行迹品性都极其恶劣,不论其他,哪怕只是为了向阴阳家赔罪,他也必须狠心回绝,“老夫年纪大了,约束不了孩子们了,你们师兄弟之间的事自行决断便是。书院不曾委屈过他,老夫也已对他仁至义尽,其出人头地也罢,好乱乐祸也罢,非异人任也。”
“师兄只是行差踏错,若夫子肯教化,想来定会迷途知返。”
容宣再劝一二,此番姚渊应下便应下了,若再推拒回来可就莫要怪他不念同门情谊了。子谦只招惹容宣一个人尚且还能看在昔日情分上宽恕几分,千不该万不该盯着萧琅不放,自己非要跳进深渊属实怪不得旁人。
姚渊停下脚步,须臾背过身去,“儒家向来禁止同门相残,深恨灭德立违之徒,子谦违逆五常之礼,为了书院安危,其亦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