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皎安抚容宣说不急,等他养好身子再处置姜妲亦不晚,只不过莫要透露给龙非知道,那人前阵子又说错了话,被人告了一状,已经被姜妲盯上了,还连累上将军被骂了一顿,如今可别再为了此事上蹿下跳的,免得连累了君侯府。
容宣闻言陷入沉思,片刻没好气地道,“他又不是傻子,否则哪能活到今日。”
容恒挠了挠脑壳,“依君侯的意思是,少上造是故意为之?”
沉皎私以为龙非这是在效仿容宣,打的也是那剑走偏锋由明转暗的主意。
容宣听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也懒得插嘴,身心俱疲之下竟悄悄睡了过去。
二人见他睡了也不敢再多做打扰,沉皎去和墨蒙一起看着前庭守岁,容恒坐在床边守了一整夜。
元日清晨,容宣在睡梦中听见一阵敲门声。他睁眼一看,容恒趴在床边睡得正熟,遂越过容恒下了床,披了件衣裳扶着墙柜慢吞吞地挪着脚步去开门。
门外是沉皎,手里捧着一个信盒,盒上放着束好的信检。见容宣穿着单薄,他赶紧关门进屋,将手上的物件儿放到榻上,道是墨家和萧琅的来信。“君侯感觉好了些吗,是否延请医士再来瞧瞧?”
容宣婉言谢绝,称只是仍有些虚弱罢了,无甚大碍。他坐到榻上,正要打开萧琅的来信,然为沉皎的话所打断。
沉皎说送信的墨者正在前堂候着,送信只是顺便,主要是来送剑的,便是给墨蒙订的那把披甲重剑。他问容宣是否要去见一见,倘若身体不适不见也无妨,正好那人也着急回去。
墨者千里迢迢而来,墨家又于自家从子有教导养育之恩,容宣于情于理都应当去见一见,遂让沉皎请那名墨者在堂内稍候片刻,他收拾完毕便过去。
说罢,容宣准备站起来去穿衣裳。谁知他昨夜精气内息损耗过度,身体极其虚弱,一坐下便起不来了,扶着榻上小案撑了半天也未能站起来。好不容易勉强起了半截,眼前黑雾一晃他又昏沉地跌坐了回去,倚靠着凭几剧烈咳了两声,又咳出些暗红的血来。
沉皎见容宣行动困难,脸色唇色都白得近乎透明,便劝说这次还是算了,他可以阴阳家的名义代容宣前去接待一番,并不辱没对方。
“不可,”容宣微微摆了下手,”墨家与我有大恩,我理应亲自招待……你且扶我一下。”
既不肯听劝,沉皎也只好听话上前将他扶起来,帮他穿好衣裳洗漱一番,搀着去了前堂。
容宣二人到时,墨者并未候在堂内,而是与墨蒙站在前庭交谈。
墨家尚俭,那名墨者打扮着实朴素,只穿了一身麻布冬衣,面容很是年轻,带着些尚未褪去的少年青涩。看身手应是个习武之人,否则也扛不住这隆冬的寒意与这把硕大的披甲重剑。
墨蒙将几乎等身高的重剑柱在雪地里连声夸赞,观其表情便知他必定十分喜欢这把大剑。墨者许是遇到了识货的知己,言辞表情亦是兴奋无比,说话间与墨蒙称兄道弟,只差当场磕头拜把子。
容宣见两人聊得投机便不忍心打扰,驻足廊下静静看着,但沉皎却想他能赶紧坐下歇着,才不管那二人在做甚,当即遥遥地唤了一声墨蒙。
“君侯怎么来了?”墨蒙见容宣穿戴整齐地过来不免有些惊诧,“你这情况再染了伤风可不得了……”
“墨家学生温离拜见文陵君。”墨者紧跟过来,见容宣虚弱不堪的情状有些不知所措,“君侯这是……”
“温离壮士……有礼。在下最近受了些伤,尚未痊愈,让壮士……见笑了。”容宣勉强笑着颔首,请温离堂内上座。
温离跟进堂内,却是站在床前局促地搓了搓手,“我站着便好,一会儿便该回去了。”
容宣斟茶的手都抖得厉害,实在无甚力气说话,便悄悄怼了沉皎一下,请他代己说两句话。
沉皎忙问温离,“温离壮士何必着急回去,君侯还想着好生招待壮士一番。”
温离不好意思地抱住一侧手臂,“师父不让我在外面贪玩。”
容宣了然,也理解温离师父的心思,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出远门定是不放心的,“九州之地正值除旧迎新,倒是辛苦你……来回奔波,不妨过了元日再走……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