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间到傅丛云的床边,仅短短的几步路,萧戚却走得足下生风,甫一眨眼便到了傅丛云跟前。
他看着傅丛云刚醒来还有些虚弱苍白的模样,却还想要起身向他行礼,立时心疼极了,扶住她道:“刚醒来身子还虚着,这屋子里又没有旁人,你总惦记着同朕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傅丛云让他说得一怔,纵是知道陛下对自己是多年的情根深种,也一直依仗这一点恃宠而骄,为所欲为,只是那些礼仪规矩伴了她太多年,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如今更是要时时刻刻记着,也好让自己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身份。
她为臣为妾,向陛下行礼本就是应该的事。
只是教萧戚这么一说,反倒像是她的错似的。
傅丛云心想着,莫名地涌上一股委屈,加之刚醒过来,身子还有些不适,竟眼圈泛红,长睫微动,泫然落下泪来。
萧戚见傅丛云忽地便哭了,堂堂帝王竟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像个不知道怎么哄心上人的青涩少年一般,一边想着自己方才是话说的重了,还是语气不够温柔了,一边又磕磕绊绊地,更加温柔地开口哄她。
萧戚抬手落到她娇美柔嫩的面颊上,轻轻为她拭去泪,道:“我又不曾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向来身体不好,做什么跪来跪去的?我又不愿意见你同我行礼,总像是显得生疏,好端端地怎么哭起来了?”
萧戚的手不似旁的那些皇室贵族那般养尊处优的弹滑圆润,细腻无暇,也不似世家公子们经年累月提笔握剑,在指腹留下了茧子,却依旧白皙修长,流畅有力。
他的手抚过傅丛云的面颊时,许是多年前受过的伤,留下的痕还未曾被流水的光阴抚平,所经之处让她感到一阵摩擦的刺痛。
傅丛云本就不喜他人触碰,更何况是萧戚。虽于情于理,萧戚对她甚好,几乎是有求必应。如若不是他,恐怕她傅丛云绝非今日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而是那年轻丞相府中再无人在意任凭生死的小小侍妾了。
可她心里还是怨。
若不是萧戚默许王氏一派打压外祖家曲江王府,她也不至于无依无靠,只得进宫以求叔父好好照顾病重的阿娘。
说到底,不过是权势,利益,手段罢了。
傅丛云在思漪宫里闭门思索了两个月,费心见了表哥一面,只是不欢而散,徒惹伤怀,算是了却一桩心愿罢了。
从她踏出思漪宫的那一刻起,便是这前朝后宫里风头无两的宠妃。她一无父兄,二无亲族,所有的风光与荣宠,都系于陛下一人身上了。
傅丛云终是说服了自己,左不过是要依附于一人的,而最合适的人选就在她面前。
傅丛云不再犹犹豫豫,开始肆无忌惮地同萧戚耍起了小性子,偏过头去不看他,抿唇不说话,只一个劲不住地落泪。
往后的傅贵妃,一腔满是假意。
欠世子爷的真心,恐今生难再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