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吵闹了起来,人声鼎沸,零星夹着炮仗噼里啪啦炸开的声音。
铜锣被人蹡蹡打响,唢呐声也跟着欢快得起来了,有个声音尖利的妇人喊道:“吉时已到——”
人们说话的声音,也更加大了。
“这喜轿里边,坐着的便是咱们南国第一女将军?”
“是啊,近两年何家风头当真鼎盛,就算没有嫡子,这嫡女也一样争气!”
“嗐,这话你可小声点说,别叫人听见了,何家是不认大将军这个嫡女的。”
“怪也只能怪大将军生母出生卑微,又死得惨烈,传出去是有些不太好听。”
众人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周围弥漫着炮仗炸开的硝烟味,最后的缥缈之中,只剩下两句话。
“无论如何,大将军如今一身军功,嫁给大理寺少卿的嫡子,往后身份也算是尊贵了。”
“哎,可我瞧着,何家二小姐对江公子,也有情意啊……”
今生誓,今生还。
何天娇只觉得周围颠荡得厉害,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身上的灼痛逐渐消散下去,虽然头晕目眩得厉害,但也舒服了不少。
忽然间,周围的颠荡停了下来,何天娇只觉得自己被人推了一把,下意识的抬步,脚底掠过一阵滚热。
“过火盆,消灾辟邪,除晦过运——”
何天娇的耳畔的声音忽然清晰了,她的心跳忽然变得格外急促,手心也跟着冒出汗来。
她的眼皮像是被什么黏住了,越是努力越是睁不开,周围是白茫茫地一片,那些嘈杂的声音怪诞极了。身边的喜婆很吵,嚷嚷着:“新人拜堂了!”
拜堂?!
何天娇猛然打了个激灵,双眼陡然睁开,眼前是一片鲜艳的红,透过这层红,还能看到后边隐隐绰绰的人影。
她整个人都呆愣住了,自己不是被那对狗男女活活烧死了吗……可是现在她为什么还有意识,甚至手脚都还能够动?
而且这周围的场景,看起来有些似曾相识……
是那一天,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她怀着满心欢喜跟与艰险对抗的决心,嫁进了江家大门。
那时候的何天娇固执认为,只要自己跟江为苍坐实了夫妻名分,只要自己真心相待江为苍,最终也能陪在江为苍身边共白头。
是她没有想到,原来何意浓从来就不是单相思,那个花灯节的少年郎也属意于自己的妹妹许久。在嫁给江为苍这件事上,她的确怀有私心,可这点私心,不至于让这对男女将自己活活折磨致死!
何天娇藏在盖头下的脸,忽然扬起一抹冷笑。
天不亡我。
既然她从大火中活了下来,能够还魂转世,她就不会让自己像上一世一般,活得那样愚蠢!
喜婆拔尖了嗓子,喊道:“一拜——”
“我不嫁!”
何天娇猛然将披在头上的盖头拉了下来,她的眼前乍现出一道白光,眼前的人物逐渐清晰了起来。
宾客们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刚才跨过的炭火盆还在燃烧,江为苍站在她面前,好一副温瑞如玉的纯良书生模样,当初她不就是被这张脸蒙蔽了么?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江为苍的双亲坐在上位,看着何天娇这忽然的举动,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说什么?!”
江父猛地一拍旁边的茶桌,杯盏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何天娇扬起头来,眼角眉梢都飞扬着未被消磨的英气,震慑人心。
她涂了唇脂的红唇张合,眼神落在了一脸不敢置信的何远德身上,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嫁!”
何远德对上何天娇的眼神,只感觉背后忽然泛起一阵冷意,这个从小任他安排摆布的女儿,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可他到底是做父亲的,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儿转变就慌神,这时候他还是拿出了父亲的威严,呵斥道:“休得胡闹,你与为苍这桩婚事是皇上亲定的,赶紧把盖头盖上继续拜堂!”
何天娇冷冷一笑,抓住手中的盖头,走到了炭火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