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黄景然跑了一趟顾家,验过顾同身上的伤,确实是刀伤,但只有一刀,并未伤及要害,只要卧床休息数日便能愈合。可从顾同的伤来看,他在死之前似乎挣扎过,以至于伤口崩裂,血流不止,而又没有被人及时发现,因此失血过多而亡。又加上他年事已高,确实不堪重负。
四名孩子固然被虐过,可顾同也死了,死无对证。
陆修甚为头疼,“顾同死了,四名孩子难逃干系,可他们确实为顾同所虐,所有的验伤文书一应俱全,由不得他顾家不认。四人乃是为了自保才杀人,且他们还年幼,不必被发配流刑。但顾衍绝不能轻饶,领而不养,养而不教,教而不管,乃是对慈幼局关爱孤寡的亵渎。因此,收回顾衍的领养资格,四人仍回慈幼局。”
赵新严试探道:“顾衍没有责任吗?我不信他全然不知情。”
“知情又如何?他只要咬死不认,顾同已死,奈何不了他。”陆修摇头,“东平王那边传了口讯,为了四个孩子日后的前程,还是不宜继续追究。他们这四人会先回慈幼院,先过书院的考校,若是可塑之才,王爷会写举荐信,将他们送到京城的书院。”
“可我不相信他们是唯一的受害者。”赵新严想起弃之,他从未问过弃之对顾家的恨从何而来,为何追着顾家不放。即便顾家无视市舶条例,游走于官舶与私舶之间,也不必如何执着,非要置顾衍于死地。
陆修目光微寒,“我会让人暗中察访,一旦找到确凿的证据,定然不会放过顾衍。其实,很显然,顾衍一个庶子能继承家业,顾同能在把整个顾家交给他,而不再过问,一定是顾衍满足他的喜好,才让一个曾经在泉州城叱咤风云之人,从此不再出顾家,甚至不问世事。”
赵新严没想到陆修不常在泉州府,却对世事人情如此通达。
“沈家的大娘子还在牢中?”陆修突然发问,把赵新严问住了,“赶紧把人放了。单凭一个张延平,刘慎便敢把人扣在牢中。他这是想唱哪一出?是大义灭亲吗?杜大娘子随杜少言到任福建路时,不过是五年之前。而沈家的海上贸易已历五代,见证了泉州城今日之繁华。沈老太爷缠绵病榻,不问世事,可不代表可以任人欺凌打压。顾家之事,你认为又是谁的手笔?”
赵新严不敢回答,只是陪着笑。他一度认为是弃之,可弃之若是能有如此通天之能,又如何会一直被顾衍压着打,而无还手之力。
“随我来。”
陆修率先走出官衙,往大牢的方向走去。赵新严连忙跟上,有前面引路。
大牢还是那个大牢,经过一夜之后,杜且还是一脸淡漠的平静,而章葳蕤还在睡,似乎要把这些时日耽误的睡眠都给补回来。
杜且以为,自己会在中秋的香会之后才会被放出去。可没想到,出现的人不是刘慎,也不是东平王,而是通判陆修。
陆修此人极为低调,不常在泉州府见到他。杜少言对他的评价是,老辣正直。杜且很难想像,一个人身上能兼具这两种特质,为何却还是一府之通判,还是不常露面的那种人。
而这一次,能见到陆修本人,杜且也是深感疑惑。
“让大娘子受委屈了。”陆修对杜且十分客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诬告,在事实未明之前,如此兴师动众,乃是本府的失职。”
杜且从容地走出牢房,“陆通判说哪里话,若只是诬告,妾也不会在此地呆了两天一夜。”
陆修似乎早有预料,面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本府处事不周,大娘子还请见谅。现下并不是评说是非之时,明日便是香会,想必大娘子还有许多未尽之事。”
杜且欠了欠身,“陆通判说得极是,事情倒是还有许多,也是因为贵府而耽误的。”
陆修回道:“送大娘子。”
杜且返回牢房摇醒章葳蕤,“走了狗鼻子,明天香会,你也睡够了。”
章葳蕤揉揉眼睛,茫然地跟着杜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