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打听打听,罗氏近日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再去庄子上问问,沈容的学业。”杜且始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罗氏最在意的人是沈严,不可能跟她耗时间和精力,甚至彻夜不眠。
冬青去了一盏茶的功夫,气急败坏地说道:“大夫人一回去便倒头大睡,你说她这是何苦呢?”
杜且摇头,“她年岁也大了,经不起折腾。”
“她院里的婆子说,她是看着弃之出门才去睡的。”
杜且还是摇头,“我若是想同弃之有什么,也不会等她回来之时。先由着她去吧,你让杜平备车,我要出门。”
杜且去了思归坊,依照昨日发的招工启示,如若有人想来,今日午后她会在思归坊等候。但她并没有等到午后才到,她提前到思归坊等着,生怕错过。
她没有写出确切的工钱,这确实是为了避免让别的香坊知道她的出价,而给出更高的工钱把人留住。她也知道如此一来,确实是太过欺负人。可她需要人,不得不高价诚聘。当然,这对她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价高必然提高成本,盈利就会减少,甚至会不盈利。
这与她想要尽快还债的初衷背道而驰,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不能应证东平王的那番话,她与章葳蕤根本无法把思归做起来,最后连香品都调制不了,交不了货。既然章葳蕤的香品得到认可,以南外宗的名义发售,她再难也要把香坊做起来。只要香品能卖出去,盈利迟早会有。
杜且是如此想的。
但这条路有多难,她也是清楚的。
招工,便是摆在她面前的第一道难关。
还不到午时过后,思归坊陆陆续续来了几拨人,都是自称熟练的香工,杜且让杜平一一记下这些人都曾在哪些香坊呆过,并记下他们想要的工钱。杜且都看过,要的工钱都在她的预期之内,并没有高得太离谱。
“我们来你这的目的,其实是听说沈家有一个偏院,让那些落难的蕃商免费入住。若是我们来了你思归,是不是也有住处?”说话是一个名叫伍都的中年男子,“我家五口人,主家没给地方住,三个孩子跟着孩子他娘住内宅,总是不入方便。”
杜且不是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准备,“住处我可以安排,只要你肯来,你一家人都来也没问题,你的家眷我会安顿。”
伍都眉飞色舞,“都说杜大娘子是好人,果然如此。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来上工?”
“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在这份文书上捺手印。文书的内容是,你要在思归满五年才能离开,中途无故离开,或是转投他人,要赔给我剩余的工钱,才能离开。你若是不愿,可以不签,我不强求。”杜且连夜做的文书,让人誊抄了数十份,“其实,这对你也有好处。在这五年当中,我若是无故辞退你,我也要赔付你剩余的工钱。你与我是对等的,我并非是占你便宜。”
伍都犹豫了,“要签五年啊?其实香坊只有调香师才签人契,我们这些香工、杂工,都是没有的。来就来了,走便走了。哪里工钱给的多,就去哪里。”
“你是觉得五年太多?”可不签五年,她每年都要招一次工,很是麻烦。
“不不不,大娘子误会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自然是希望有一个长久的打算,但没有人会像大娘子这般待人。五年不多,十年我也可以。”
杜且笑了,“你可以回去与你家眷商量一下,再来也不迟。”
伍都摆手,“不用不用,孩子他娘都听我的。”
伍都捺了手印,喜滋滋地说:“我回去收拾东西。”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继伍都之后,接着有十名香工签了文书,但他们并不需要住处,于是给的工钱高了不少。
傍晚时分,阿莫满头大汗地出现在秋风萧瑟中,一袭单衣,黝黑的面庞神采奕奕。
“与思归隔着两条街,有一处宅院,三进院,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屋主早年去了真腊一直未归,夫人亡故,女儿嫁人,空着没有人住,租金不高。”
杜且满意地点头,“很好,让杜平去付订金,立刻让人去收拾。”
这时,弃之也来了。他是与章葳蕤一起回来的,与市舶司的香料收验已经完结,刚刚搬回思归存放,等着工匠一到,便能调制香品。
“签了这么多?”弃之随意翻了两下,“熟练的香工确实有很多,但也不应该如此草率,这才刚见过便收了,你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杜且不疑有他,“工钱随他们开,我答应了,他们自然愿意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弃之蹙了眉,先前没有人愿意来,杜且给的工钱也不比这些低,可就是无人肯来。可这次来得太快太多,他有心里难免不安。
可但愿是他想多,思归坊是南外宗监造司钦定的香坊,不再是默默无闻的香坊,又有沈家在后。也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