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 江州收容中心。
这个时间点,除非是特别紧急的情况,否则收容中心都不会再出车了。
这座庞大的钢铁建筑静悄悄地沉默在黑夜中, 只有几个二十四小时仍需随时待命的部门还亮着灯。
一楼和二楼的玻璃大厅也只留下几盏用以照明的夜灯,幽幽然驱散着黑暗, 从远处看就像星空里点缀的星子,美丽莫名。
守在地下车库的调查员们都在打哈欠, 等着下一轮换班。
每天这里都需要几队轮岗,武装严密。特别是晚上收容中心大门关闭后, 只有地下车库这一个出入口供给人员进出, 正因如此才更加严格,九点之后进出的车辆和人员都需要做登记。
“搞什么啊......尖顶议会突然下这样的命令,明明咱们江州基地市好好的, 这些天一下子加强巡逻和防守。”
几个换班的调查员搭乘电梯下来:“就是,咱们也不是华夏联盟的超一线基地市, 更不是什么主城。这些年异常污染事件很少超过C, 别的基地市根本没有我们这么和平稳定, 能出什么事。”
“我们这些看守站岗的还好,就是苦了调查部的那些兄弟了,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夜巡......看看时间, 马上就要一点了,应该能回来一批吧。”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走到地下车库站岗的地方,和上一批调查员互相抚胸敬礼后, 换上脉冲激光枪, 挺直脊背开始站岗。
还没站多久, 黑暗的车库门口, 忽然传来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
很快,巨大的车灯撕裂夜色,从蜿蜒的高架桥上行驶下来,晃得看守的调查员们眼晕。
这台车通体白色,上方印着生命基金会的蛇杖标志。
驾驶室的玻璃门缓缓降下,司机递出一本通行证供给他们审查。
“生命基金会......?没听说今晚有基金会的专家来访问啊。”
守门的调查员拿着通行证翻看,里面有两个部门加盖的公章,背后还有写明车内这位基金会专家的身份。
他一看,吓得差点没拿稳。
上边方方正正写着——生命基金会资深法医学教授。
乖乖,这来头可不小啊。
要知道,能在基金会里拿到资深教授的评级,至少也得是整个人类医学界顶尖的那几个大牛了。这样的大牛平日里基本都在尖顶议会里养老,享受最顶级的安保待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地级基地市?
就在调查员审查的时候,值班室的电话忽然响了。
调查员拿起电话,“啊,好,原来早就有预约,哪里的事,部长您太客气了,我这就放他们的车进来。”
一旁,亚伯的审核也显示通过,证件没有任何问题。
“请进。”调查员恭恭敬敬的两手将证件还给司机。
玻璃车窗关闭前,他没忍住还是用眼神瞟了眼后座。可惜只能看到一片黑漆漆的衣角,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到。
等这辆车平稳驶离后,一旁的同僚才撞了撞他:“怎么样?看到没?”
“没有。”调查员叹气:“这种大佬哪是我等凡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他们倒还把得住,不像隔壁基金会的医生,要是让那群疯狂的医生知道有位资深教授站在他们面前,恐怕当场就会晕倒过去。
“最近咱们江州该不会有大事发生了吧,又是尖顶执行者的,又是生命基金会的大佬。这到底是出啥事了?”
同僚惊疑不定:“没有吧?不过我倒是有个在调查部的朋友,他私底下和我说,最近他们正在调查一个奇怪的污染源。”
“有多奇怪?”
“不知道,你清楚的,调查部怎么会允许任务内容外泄。不过据可靠小道消息称,这个污染源是罕见的精神型污染源,这种污染源可不常见,吸引点大佬来也正常。”
“说的也是。”
......
调查员闲聊的时候,在他们身后,这辆车缓缓驶进了车库入口。
玻璃电梯发出“叮”地一声,内里立马有两位穿着白大褂的人急匆匆走了出来。
下一秒,整个车库电梯下方的灯光骤然闪动一下。
亚伯的数据库完全被切断,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被悄无声息地入侵,耳麦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声音。
“人工智能该隐,竭诚为您服务。”
见状,两位白大褂简直连呼吸都放轻些许,眼眸里满是狂热。
众所周知,只有十三主教或七大传教使才有资格驱使人工智能。
满打满算,整个修道会也不过二十个人有这个权限。而他们无一例外,个个站在整个人类社会的顶尖。
就是不知道今天大驾光临的这位,到底是传教使还是主教了。
车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率先下来的,是一位穿着黑衣服,戴着瘟疫鸟嘴面具的医生。
其中一位白大褂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想也没想正要迎上去行礼,却见这位鸟嘴面具朝他摇了摇头,走到车门旁继续候立。
这么陆陆续续又下来两个相同装扮的人,全部都和他们一样,手里提着一个斑驳的铁箱,站到一旁。
如此场景让白大褂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在猜想着这位大人物是不是没有亲至,而是派了些马仔过来后时——
紧接着,森冷的黑袍出现在车门拐角。
袍子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通体没有丝毫褶皱。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看见一团迷雾,窥探不了黑袍的具体身形。
兜帽下,一张布满密纹的獠牙铁面栩栩如生,眼眶处是镌刻凹陷的深瞳,叫人不敢直视。
“参见主教。”
看到这身标志性的主教打扮,白大褂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连忙战战兢兢低头行礼,不敢同其对视。
没有人不知道,修道会的主教们不仅个个是S级异变者,每一个都还高居世界通缉榜前列,可就算是开再高的赏金,也没人敢抓他们。
开玩笑,全球最大的赏金猎人网站都是他们开的,还能自己抓自己不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位如同幽灵般鬼魅的主教似乎在下车时,视线在其中一位白大褂身上停留了一会。
“带路。”沙哑的声音从鸟嘴医生的长喙里发出。
医务部部长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那群鸟嘴医生,想必都是这位主教的门徒。
他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脑袋,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哪位主教的门徒喜欢用这种装扮,赶紧摇了摇头,在前面带路。
走进电梯后,医务部部长犹豫一下:“阁下,我们要去地下七层,那里是江州收容中心的收容部,您这身衣服......”
虽然很冒昧,但穿着这身,就算搞定了沿途的监控,万一遇到夜巡的调查员,那简直不亚于把“我是入侵的坏人”明晃晃写在脸上。
“不该问的不要问。”
主教没有开口,开口的是跟在一旁提着医疗箱的鸟嘴面具,声音格外不悦:“主教行事,怎容你出言置喙?”
医务部部长只好赶紧闭嘴。
他虽然在江州收容中心虽然干到这个位置,但在修道会里的职位着实算不上高。可就这点小便利,这些年已经给他捞了不少好处,成为此次主教莅临的主要负责接洽人。
要知道,整个江州收容中心的成员可不止这些,只是其他人都没资格觐见罢了。
电梯一层层下沉,外边反光带光怪陆离。
地下五层开始就需要权限了。地下六层是收容部的中心,地下七层非与事人员无法入内,平日里更是只有部长级才有权限。
从始至终,主教都没有说一句话。
该隐悦耳的声音响起:“地下七层到了。”
比起亚伯,它的声音显得更为阴柔诡秘。
看着外面黑漆漆,只有一条指引光带的走廊,医务部部长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他在江州收容中心任职已久,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条通道其实是一条红外线检测走廊,一旦出现什么不对,隐藏在墙壁背后的枪口立马会从活动板背后显现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不下于三位全副武装的人员在这里巡逻待命,发现不对,直接开枪。
然而一行人脚步不停。
跟在身后两侧的鸟嘴医生低声道:“阁下......”
主教漫不经心地扬了扬手。
下一秒,整个一条走廊骤然暗沉,监控系统宣告瘫痪。
严密的封锁在修道会核心高层面前变得一文不值,一切能够被人工智能控制的高科技装备齐齐失效。拐角,背着激光枪的战士朝着他们弯腰行礼。
没有人想到,在世界范围内被通缉的危险人物,就这么像是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视若无物,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医务部部长心底大受震撼。
因为三大组织的关系,在这里执勤的人并不全是收容中心的人,还有薪火骑士团和生命基金会的外派人员。
修道会究竟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庞然大物啊!它的枝干早已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扎根得深,谁也不知道平日相处的同僚是不是它蜘蛛网上的一员。
321,322,323......
“阁下,到了。”
走到S-324收容室前,鸟嘴医生恭敬地从主教手里接过一支白玫瑰。
几乎是这支花触碰到铁门的刹那,后者轰隆隆朝两边退开。
加密锁,警备锁,数字锁......好几重需要权限的机械锁纷纷扭转,向不请自来的入侵者敞开最隐秘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