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苏漓和苏老夫人在安平居主屋前的抱厦里乘凉,祖孙二人一人一张长桌,一人一套文房四宝,相对无言地抄着经书。
苏嬷嬷送来两钵冰过的葡萄,看着默默无语的祖孙二人摇头失笑。
“老奴瞧咱们府里的其他小姐隔三差五就要约上闺中好友外出游玩,独二小姐喜静,接连大半个月都在安平居里陪着老夫人,”将两钵葡萄分别放在两张长桌的桌角,苏嬷嬷继续说道,“这么一瞧,老奴就觉得二小姐颇有老夫人年轻时的风范,年纪虽轻,却不骄不躁,静得下,定得住。”
停下笔,苏漓看了眼苏老夫人,莞尔笑道:“我能学得祖母的万分之一就知足了,哪里敢跟祖母相提并论?而且苏嬷嬷有句话说的不对,我可不是因为喜静才日日待在府里的,只是约闺中好友外出游玩是需要花钱的,我连早膳、午膳都是在祖母这里蹭吃蹭喝,怎么可能有闲钱外出游玩?”
苏老夫人闻言抬起头来瞟了苏漓一眼:“你这是在跟老身讨钱花?”
苏漓甜甜一笑,俏皮地问苏老夫人道:“孙女若说是的话,祖母会给我钱花吗?”
“不给。”苏老夫人果断拒绝,还嗔瞪了苏漓一眼。
她要是给了漓儿钱,那就得给其他的孙子、孙女一份,不然就是不公,到时候漓儿可是要遭人嫉恨了。
转念一想,苏老夫人突然察觉在这偌大的苏府里,包括她的两个女儿在内,其他五房都有个男人赚钱养家,独三房就只有苏漓这个才刚刚十五岁的丫头,她的其他孙儿、孙女只要伸伸手,他们的父母就会给他们钱让他们出去玩乐,独苏漓只能靠苏府每月给的那点儿月例过日子。
苏老夫人眉心微蹙,不着痕迹地将苏漓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
难怪漓儿浑身上下都没个像样的佩饰。
苏漓嘻嘻一笑,厚脸皮地说道:“那就没办法了,孙女只能继续赖在祖母这安平居里了。”
钱她其实是有的,上一回在瑞安当铺里赚的四十万两她还没怎么花呢,遗憾的是她并没有所谓的闺中密友,别说是闺中密友了,她跟京城里的这些个千金小姐全都不熟。
苏漓只是跟苏老夫人和苏嬷嬷聊几句闲话,开个玩笑,根本就没多想,倒是苏老夫人和苏嬷嬷的心中百转千回,正想着许多事的时候,苏嬷嬷就瞧见了迎面走来的长房朱氏。
“老夫人,大夫人来了。”
苏老夫人刚好写完一个字,听到这话就搁了笔。
苏嬷嬷将旁边提前备好的湿布巾递给苏老夫人,苏老夫人擦了擦手,起身离开桌边儿,坐在了后面的檀木长椅上。
苏漓恰好在这时走到苏老夫人身边,递上一杯温茶。
暗道这伺候人的活儿苏漓做得越来越顺手了,朱氏笑容得体地走进抱厦。
“儿媳请婆母安。”
“嗯,坐吧。”
“谢婆母,”隔着一张炕桌,朱氏坐在了苏老夫人旁边,先往苏漓那边儿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只小半个月不见,咱们家漓儿可是越发水灵了,这娴雅端庄的模样真真跟个仙女儿似的。”
给朱氏行礼请了安,苏漓面儿上微红:“大伯母谬赞了,是祖母这安平居养人。”
苏老夫人笑着睨了苏漓一眼:“将及笄的女儿家一日一个样儿,咱们家这丫头,不仅生得越来越好看,连心眼儿都比以前多了,整日净捡好听的说,哄骗老身。”
“那也是漓儿孝顺,想逗婆母您开心。”朱氏觉得自从苏漓开始往安平居跑之后,苏老夫人似乎比以前健谈了,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不如以前那般冷肃严厉了,瞧着慈祥了许多。
“嗯,”苏老夫人不冷不热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就问朱氏道,“郯国公府下帖了?”
每年到了盛夏,酷爱莲花的郯国公都要在郯国公府里举办一场盛大的赏花宴,并且提前半个月就把请帖送到京城各个权贵的府邸,他们苏府自然每年都在受邀之列,而每次收到请帖,朱氏都要往安平居跑一趟。
“婆母记得不错,儿媳正是为此事而来。”说着,朱氏就从广袖中抽出了郯国公府送来的请帖,“今年儿媳还是打算依照往年的章程准备着,来安平居之前,儿媳就已经打发人去给华翠轩和锦绣坊送了消息,让他们尽快安排人来苏府走一趟。”
华翠轩里卖全京城最好的金银玉饰,而锦绣坊是京城里最好的成衣坊,里面有最优秀的绣娘。
“嗯,”苏老夫人对请帖视若无睹,略显冷淡地说道,“老身早就与你说过,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