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瑜这边气氛微冷,苏漓那边却是温馨无比。
“夫人,”行至郯国公夫人身边,苏漓福了福身,“多谢夫人今日两次帮我解围。”
“坐,”郯国公夫人亲切地牵起苏漓的手,拉着苏漓在自己身侧的位置坐下,“你是晚辈,作为晚辈,受到长辈照拂时心安理得地接受便是,哪有什么谢不谢的?”
苏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一看苏漓这礼貌却疏离的表情,郯国公夫人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小阿漓这丫头也不知道在苏府里受了多少委屈,瞧她现在这模样恐怕是很难相信他人了,这是苏府二房的错,是苏三爷的错,也是她的错。
她与永安侯的侧夫人和苏三夫人自幼相识,是手帕之交,她体弱多病,一直多受这两个人的照顾,尤其是她们一起背井离乡来到京城之后,那两个人更是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着,之后她们相继出嫁、生子,交情非但没有淡去,反倒日渐深厚,甚至将彼此的孩子视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着。
永安侯的侧夫人失踪后,她怕身为庶子的阿瑜受人欺负,便三不五时地将阿瑜接到郯国公府暂住,也常常为阿瑜准备些新衣零嘴送去永安侯府,就是为了告诉永安侯府里的人阿瑜是有她护着的,后来阿瑜搬出了永安侯府,逢年过节都是到郯国公府来过的。
可等苏三夫人去世那年,正巧赶上静儿大病,她光是照顾静儿就已经心力交瘁,虽然也曾派人去苏府给小阿漓送过东西,问一问小阿漓的生活,可到底是不如照顾阿瑜那时用心,加上小阿漓是苏府的嫡出女儿,她的父亲还在,苏府的二夫人又惯会做表面功夫,她竟一直以为小阿漓在苏府过得很好,直到前几日林云秀的事情闹开了,她才知道小阿漓这些年过得到底是怎样的日子,她悔,她恨,她觉得自己愧对好友,而让她最为心痛的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消除小阿漓心中的怨怼和愤恨。
想到这里,郯国公夫人就红了眼眶。
郯国公夫人的眼泪来得猝不及防,着实让苏漓慌了手脚:“夫人,您……”
郯国公夫人回过神来,连忙拿出帕子擦去溢出的泪水:“没事,我就是想起你娘了,你娘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生得这副模样,你跟她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吗?”桃花眼中闪过点点温暖的笑意,苏漓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夫人您与我娘很熟吗?”
“熟,怎么可能不熟呢?”郯国公夫人怀念道,“我跟你娘还有永安侯的侧夫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一起来到京城的,当年初来京城时可谓是相依为命,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可比血脉至亲还要好呢!”
心中一动,苏漓问郯国公夫人道:“夫人与我娘还有永安侯的侧夫人都不是京城人士?”
郯国公夫人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家乡在西北,当年……当年我们是随着家里行商的队伍出来的,岂料路上多灾多难,最后竟是只有我们三个到了京城。”
“从西北到京城路途遥远,途中还有许多荒无人烟的地方,夫人你们就没想过折返回乡吗?竟然一路到了京城,你们可真厉害!”苏漓眉眼带笑地看着郯国公夫人,眼中满是敬佩。
眼神微微一闪,郯国公夫人垂下了眼,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是没去过西北才会这样说的,比起一路上的穷山恶水,西北的风沙才更要人命,我们的家人便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沙暴丢了性命,我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哪里还敢回去?”
“西北竟然这般可怕?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苏漓故作惊讶地说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既然家在西北,如何不知道西北的风沙厉害?行商的商队来来往往,怎么会不熟悉西北的气候?他们苏家就有往来于西北的商队,萧景瑜的俞氏也有一支商队年年都去西北互通有无,他们往西北去的次数多了之后,光是闻着风里的气味就知道沙暴会不会来、还有多久会来,怎么郯国公夫人他们生在西北、长在西北,却是一出家门就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沙暴?而且身强体壮的商队成员都命丧黄沙,怎么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就那么幸运地逃了出来?郯国公夫人这是编故事蒙她呢吧?以为她对西北一无所知吗?
可郯国公夫人为什么要编故事骗她?难道郯国公夫人、她娘和永安侯侧夫人的来历还是什么秘密不成?
苏漓往萧景瑜的方向瞄了一眼。
萧景瑜是不是也听过这个故事?他会不会已经调查过了?
不知道苏漓心中所想,郯国公夫人笑了笑,道:“所幸你这一辈子都不必见识那样残酷的沙暴。”
顿了顿,郯国公夫人的语气突然小心起来,试探着问苏漓道:“听说你爹现在主要负责苏家行商那边的生意,常年奔波在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可还好?”
苏漓柔声细语地答道:“劳夫人挂念,家父应当是一切安好的。”
“应当?”郯国公夫人皱了皱眉,然后叹息一声,道,“他们男人都是这样,以为他们只报喜不报忧就能让人安心,把女人当成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样。”
苏漓垂眸不语。
她的父亲不仅不报忧,连个喜都不给她报,每每想起父亲时,她都怀疑父亲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女儿的存在,反正她这个做女儿的在已经活过一世之后已经快不记得她父亲的样貌了。
见苏漓不愿多言,郯国公夫人便将这个话题揭过,转口又问道:“听说你最近常去侍奉苏老夫人?”
“说什么侍奉,就只是一个人待着无趣,便厚着脸皮去叨扰祖母。”苏漓随手给郯国公夫人续了杯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