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二爷名声在外,哪怕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只要见到俞二爷坐在这里,都会卸下几分防备,如今又知道自己为何被人带到这里,苏文德顿时就放下心来,连表情都放松了下来。
瞧见苏文德放松的表情,萧景瑜略感诧异,却也明白了一向对苏氏反感的苏漓为什么会想要拉拢苏文德,这个人还真的不像是苏家人。
姚州常赠人汤药的善人……
脑中灵光一闪,萧景瑜微微扬起了嘴角。
姚州药王孙氏家里不就有一位女婿被姚州百姓唤作文德先生吗?只是没想到姚州这位文德先生竟是苏家人……苏漓这丫头真的很会选人。
酒菜上桌,苏漓便邀请苏文德父子一道用膳,席间自然免不了要聊上几句,苏漓便先将苏俊风从头到脚夸赞一番,而后从苏文德的妻子入手,渐渐将话题引到苏文德来洛阳的目的。
苏文德久居姚州,虽也与人往来,但大多时候都是跟家人一起打理药田,跟苏漓比起来那是相当的淳朴敦厚,小半个时辰没到就顺着苏漓的引导将家底抖落个精光,欠了几万外债的事情自然也没落下。
苏漓一听苏文德找苏氏借钱未果,当即就从袖兜里摸出十万两银票放到了苏文德面前。
“看来老天爷让我在洛阳遇到先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给了我报恩的机会呢。这十万两银票先生拿去,不论如何先将债务还上。”
“这、这如何使得?!使不得使不得!”苏文德当即吓得脸色都变了。
“怎么就使不得了?”苏漓不解,“还是说先生另有办法?”
苏文德哑然。
他本就是因为走投无路才北上来投奔苏氏的,如今苏氏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他哪还有别的办法了啊!
苏漓又将银票往苏文德的面前推了推,柔声细语道:“这十万两银票先生就拿着吧,当是我借给先生的,待先生他日东山再起,把钱还我就是了。”
苏文德摇了摇头,叹息道:“地都卖了,老主顾也算是丢了,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罢了,夫人不必费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父子二人总会想出办法的。”
苏漓拧眉:“先生是我的恩人,我有难时先生助我脱难,如今先生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苏文德犹豫一阵,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十万两毕竟不是小数目,鄙人与夫人萍水相逢,夫人的好意鄙人心领了,但这钱鄙人真的不能拿。”
苏漓撇了撇嘴,干脆将银票塞进了苏文德手里,道:“这十万两于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先生不必有什么顾虑,拿着便是。”
“使不得使不得!”苏文德又慌乱地将银票塞回了苏漓手中。
虽说事情是向着苏漓引导的方向发展的,基本上与苏漓所料想的一致,但这会儿苏漓是真的被气笑了。
这世道怎么连十万两都送不出去了?
“先生可真是固执,”抱怨一句,苏漓依照计划说道,“那不如这样,我正好要到京城去开间店,现在正缺一个掌柜的,苏公子若是愿意来帮我的忙,那这十万两就当是我提前支给公子的月钱,先生看这样可行?”
“月钱?”苏文德一愣,“十万两得是多长时间的月钱?”
那俊风不得给人当一辈子的掌柜的?
再一次将银票塞进苏文德手里,苏漓缓缓说道:“苏公子的月钱每月五两,但店铺里的事情大约有八九成都要苏公子出面打理,故此我再将店铺每月盈余的两成分给苏公子,店里赚得越多,苏公子便赚得越多,如何?”
闻言,苏文德父子的眼神登时一亮。
权衡一番,苏文德终于将银票收进了怀里:“既然如此,那这银票鄙人就收下了,夫人大恩,鄙人没齿难忘。”
“先生这般可真是让我无所适从,”苏漓长叹一声,“我还是头一次送钱送得这么艰难,这要是换了旁人,拿了钱就该跑了,独先生顾虑重重,还非得把儿子抵押给我才行。”
萧景瑜趁机附和一句,道:“先生高风亮节,俞某佩服。刚巧俞氏有一支商队要从洛阳往黎州去,先生可愿与他们同行?真希望俞某手下的那些人能学一学先生的风骨。”
苏文德惶恐起身,向萧景瑜作了个揖:“二爷谬赞,鄙人愧不敢当。”
“先生过谦了,”萧景瑜温柔一笑,“先生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跟伏宁一起去见见商队的人,这两三日内他们就该启程了。先生年事已高,此去姚州路途遥远,路上还是有人相互照应比较好。”
犹豫一阵,苏文德躬身应下:“那就多谢二爷了。”
“先生客气了。”萧景瑜微微抬手示意,伏宁就走上前来,将苏文德父子二人带走了。
大概是怕苏漓的新掌柜被俞氏拐跑,小左立刻让小右跟了上去。
雅间的门再次合上,苏漓眉梢轻挑,含笑睨着萧景瑜:“俞氏的商队是要往黎州去的?”
萧景瑜淡定道:“泸州再往南便是黎州。”
苏漓轻笑出声:“是啊,从泸州再往南,翻山越岭走过半个剑南道就到了黎州,策马疾行得个四五日,若是整支商队一起……二爷您说半个月能到吗?”
被苏漓那奸诈的小模样逗笑,萧景瑜温声道:“姚州药王孙氏有几张祖传的偏方,不传外姓,可孙氏落魄,那些偏方若也随之失传就太可惜了。”
“啧啧啧,无利不起早啊。”苏漓摇头晃脑的,一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的悲凉模样。
萧景瑜白了苏漓一眼:“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