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道最伟大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复杂性,岔路交错纵横,构成了一个相当复杂的迷宫,除了正常的通道和出入口,还有许多条死路,而在每一条通往死胡同的路上都设有陷阱,如果不知道六合道里正确的路线,那就很有可能被困死在六合道里。
楚容当然不可能知道六合道的走法,而苏漓从进入六合道开始嘴里就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边哼一边走,直行和拐弯都十分果断,好像已经知道了正确的路线一样胸有成竹。
起初楚容是相信苏漓的,他觉得苏漓既然能准确地找到六合道的入口,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她必定知道六合道的走法,可在六合道里走了很长时间之后,楚容就没信心了。
“小阿漓,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摇了摇头,苏漓却没有开口回答楚容的问题,只专注地哼着小曲,突然拐进了右手边的岔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楚容有些烦躁:“这曲子你都哼了第九遍了,能不能换一首曲子?小阿漓,你若是再这样,本宫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跟本宫的那些弟弟是一伙儿的了。”
苏漓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楚容,曲调不歇,脚步不停。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苏漓忽视,楚容顿时有些动怒:“苏漓,就算你是景瑜看重的人,敢如此藐视本宫,本宫也是会治你的罪的!”
前面看起来是一条死路,但苏漓还是坚定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路的尽头,曲子的第九遍哼完,苏漓踩着脚下的枯枝落叶仰头向上,便看到了一方小小的天空。
“到了,”转头看向面色如霜的楚容,苏漓扬起一个甜甜的笑脸,“殿下您出乎意料地没什么耐性。”
楚容一愣,走到苏漓身旁仰头向上一看,立刻就明白他们现在是在一口枯井的井底。
“你……”惊愕不已,楚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九九归一,十分抱歉,民女只知道这一种走法,”仰头望向井口,苏漓又道,“虽说是九九归一,但现在京城里的布局跟越朝时大相径庭,在越朝时这两个出口兴许是在同一个地方,但时过境迁,民女也不知道现在这九九归一会归到哪里去。”
对楚容刚刚动怒发脾气的事情,苏漓只字未提。
楚容顿时羞愧不已:“咳!本宫先上去瞧瞧。”
话音未落,楚容就匆忙跃起,从井口跳了出去,在附近转了一圈之后才回来接苏漓上去。
井外是一处民宅,有人住,但主人似乎并不在家,楚容和苏漓迅速翻墙而出,却仍是无从判断他们到底身在哪里。
“找个人问问吧。”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楚容不敢乱走。
苏漓皱了皱眉:“也不能随便找个人问,不然定会被当成是可疑人物。”
苏漓和楚容两人贴着街边儿在檐下谨慎行走,走过半条街后才在一处墙角看到一个缩成一团的老乞丐,还没走近就能闻到冲天的酒气。
楚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苏漓却是毫不介意地走了过去:“老丈,醒着吗?”
老乞丐睁开一只眼睛瞄了苏漓一眼:“是黑狗子的贵人啊,贵人有事儿?”
话没说完,老乞丐就又闭上了眼睛,砸吧砸吧嘴,一副还要再睡的架势。
苏漓挑了挑眉。
该不会全京城的乞丐都认识她了吧?那倒也是好事儿。
“敢问老丈这里是哪一坊?玄都观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闻言,老乞丐又睁开了一只眼睛睨着苏漓。
苏漓摸出二两碎银扔进了老乞丐的怀里。
将二两碎银攥进手里,老乞丐说梦话似的含糊不清道:“这里是怀贞坊西,大约一个时辰以前,玄都观大火,烧了太子用来悼念先太子妃的静室,四皇子、郯国公和宣威大将军皆已赶至玄都观,太子和苏二小姐不知所踪,听说玄都观里还有刺客行刺太子的痕迹,宣威大将军受命领金吾卫巡城缉拿刺客,禁军也出动了,贼在城里逃,兵在城里追,乱得很。”
苏漓抿了抿嘴。
也就是说刺客还在城里,与其说是在逃避禁军和金吾卫的追捕,不如说是在寻找太子殿下,而受命缉拿刺客的金吾卫和禁军也未必都是在缉拿刺客。
楚容沉声道:“怀贞坊在玄都观西,策马过去不过一刻钟而已。”
听到这话,老乞丐瞄了楚容一眼,道:“贼人手持弓箭,这位公子若是策马,岂不是成了贼人的活靶子?”
楚容犹疑不定道:“只是一刻钟而已,应该遇不上吧?”
“万一遇上了呢?”苏漓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楚容,“以殿下的骑术,可能躲过弓箭手的攻击?”
楚容展颜一笑:“小阿漓放心吧,本宫必然躲不过。”
苏漓一愣,一时没忍住就白了楚容一眼。
马术不精他有什么好骄傲的?
老乞丐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就又睡了过去。
他们北唐的这位太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
苏漓虽然不怕死,却也不想死,于是态度强硬地跟楚容商量过后,两个人还是徒步往玄都观走去,路上还向路人买了两件麻布斗篷各自将自己裹了个严实。楚容比苏漓预想中的还要机敏,途中几次险些与逃窜的刺客和四皇子一派的兵将相遇时,都被楚容提前察觉,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