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个人将马牵去马厩。”扔给苏俊风这么句话,萧景瑜就迎上楚容和道安大师,俨然是风雅闲居的主人一般将这两个人领了进去。
风雅闲居坐北朝南,一进院子里竹影幢幢,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其中,通向风雅闲居南端的第一个建筑,但与大户人家庭院里精致的竹林不同,风雅闲居的这片竹林下面没有茂密的青草铺垫,凹凸不平的地面光明正大地暴露在眼前,完全没有美观可言的碎石随处可见,偶尔还能瞧见昆虫于其间活动,这样的粗野却是跟这片竹林相得益彰,野趣横生,是最天然、最原始的雅致,少有人知道为了营造出最生动的野趣,苏漓特地命人抓来了无害的昆虫投放其间,那段日子苏俊风过得苦不堪言。
道安大师常行走于山水之间,这样的景致看得多了便习以为常,但楚容却是见惯了处处精致的皇家园林,乍一看到这样的景色便觉得新奇。
“瑾夫人的想法倒是别具一格,”顿了顿,楚容又道,“原以为京城里的女人都是一个模样,可如今前有小阿漓,后有瑾夫人,倒是又让本宫想起了女中豪杰这样的词。”
“太子殿下谬赞了。”
绵软娇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萧景瑜三人循声望去,就见苏漓正站在小路的尽头,身子窈窕,笑靥如花,雁秋和灵素一左一右地站在苏漓身后,一个清淡如水,一个艳雅如莲,三人各具风情,实在是赏心悦目。
见萧景瑜三人望过去,苏漓便领着身后的雁秋和灵素行了个大礼:“民妇见过太子殿下。”
“瑾夫人不必多礼。”说这话时,楚容瞟了萧景瑜一眼。
他好像知道这个瑾夫人的真面目了……难怪萧景瑜明明心系苏漓,却敢跟瑾夫人不清不楚的,合着那都是同一个人。
萧景瑜回看楚容一眼,凤眸含笑,笑容浅淡。
“谢殿下,”款款起身,苏漓又望向道安大师,“这位想必就是名传天下的道安大师了吧?久仰。”
道安大师连忙念一句佛号,道:“说名传天下确实是言过其实,贫僧受之有愧。”
“大师谦虚了,三位里面请,”侧身将萧景瑜三人让进专门待客的堂屋,苏漓引着三人径直穿过堂屋,向风雅闲居深处的雅间走去,“今日收到消息说道安大师进了京,我便猜到大师会来,只是没料到大师会与太子殿下和萧二公子同行。”
“贫僧与萧施主相识多年,今日又有幸与太子结缘,只是让这二位陪贫僧走这一趟,贫僧实在是惶恐至极。”有楚容在旁,道安大师时时刻刻都警醒着,生怕言行疏忽有所冒犯,那是是真的十分惶恐,“只是不知道夫人为何会知道贫僧的事情?”
苏漓莞尔一笑,道:“大师莫怪,我这个人没有旁的爱好,就是好打听,这不,大约年前那会儿,我得了一幅字,卷上写的是一句佛语,起初我并没在意,北唐崇尚佛法的人不在少数,笔墨大家闲来无事写下一句佛语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觉得那句话不错,字写得也十分不错,就给挂了起来,后来是我这儿的女婢收拾房间时瞧见了卷上的落款,便问我宗静是谁,这下可把我给问着了,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有哪位大家的名号、表字是‘宗静’二字,于是就四处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宗静大师正是道安大师您的师父,而且您似乎一直都在找这幅字,后来我又听说您常在外云游,踪迹难寻,我便将这幅字的消息传了出去,没成想您还真的来了!”
咯咯笑了两声,苏漓又道:“早知道您跟萧二公子有交情,我便托萧二公子将这幅字转交给您了,也省得您跋山涉水跑这一趟了。”
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说,苏漓就已经说要将这幅字还给他,道安大师愣了愣,狐疑地问苏漓道:“夫人当真愿意将这幅字还给贫僧?据贫僧所知,家师的笔墨也算是价值不菲。”
他师父的字写得本来就好,又因为是佛门高僧,写的都是经文摘录,且保存完好的为数不多,所以有很多人愿意出价千金收购一幅,挂在家里讨个吉利。
苏漓道:“于我来说这只是一幅字,挂起来好看,又显得自己好像很有学问,可到底也只是一幅字而已,挂这幅可以,换成别的也可以,但对大师您来说,这幅字却是无可替代的,大概是因为对您的这份执着感同身受,所以我才愿意做一回善事,也借此机会跟大师结个善缘。”
道安大师的目光略有些唐突地直视着苏漓的双眼,片刻之后叹息一声,道:“贫僧的执着只是一份念想,得到了,满足了,便放下了,哪怕一辈子都无法得偿所愿,也只会在心里留下浅浅的遗憾,日后思及此事时也只会叹一句无缘罢了,不伤人,不伤己,可夫人……前尘旧事而已,夫人可千万不要让执念变成心魔,伤人伤己。”
没想到道安大师突然就看起面相来了,苏漓的脚步一顿,整个人都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多谢大师指点,能得大师一言,我这件善事倒是没白做。三位里面请,我去将那幅字拿来。”苏漓给雁秋和灵素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代为招待一番,她自己则转身就走。
萧景瑜的眼神微微一沉:“殿下、大师,你们先进去吧。”
话音未落,萧景瑜就快步追上苏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