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像是自己受到了夸奖一样,赧然笑道:“我娘身体不好,打从我记事以来,就没见她出过这苏府的大门,她领着我走过的最远的距离就是从我们那院里走到祖母的安平居,我爹和胭脂姑姑什么都不敢让我娘去做,我娘日日清闲,就只能读书写字、做做女红。”
苏漓将帕子还给苏静:“那四婶的笔墨也一定不错。”
苏静红着脸笑道:“我不太懂这些,我爹说我娘写的字娟秀,透着一股子跟我娘一样的温柔。”
苏漓轻笑一声:“四叔跟四婶的感情可真好。”
话音落,苏漓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眼神不由微微一暗。
四叔跟四婶的感情素来不错,只可惜四婶的寿数不长,四婶去后,四叔几乎就跟废人无异,若不是还有一个苏静,四叔怕是要追随四婶而去了。
暗自叹息一声,苏漓绵声软语道:“我问一件事你别嫌我多嘴,四婶究竟是害了什么病?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四叔这些年请了不少名医来为四婶看诊,四婶的身体却始终不见好转,就那么难治吗?”
闻言,苏静叹息一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每次郎中来时,我爹和我娘都要将我打发走,连胭脂姑姑都帮他们一起防着我,我只知道我娘好像是因为什么事大伤元气,就落下了病根儿,十有八九是治不好了。”
苏漓皱了皱眉。
当真治不好了吗?还是说只是找来的郎中不会治?
苏漓正在脑子里数着前世听说过的名医名讳,盘算着有没有哪一个是能被请来京城的,突然就听到苏静哽咽的问话:“二姐姐,你说我娘她……会不会也像三伯母那样……”
突然就跟苏漓四目相对,苏静一抖,立刻移开视线:“对不起二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话音未落,苏静的眼泪已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
看了眼满桌的饭菜,再看一眼抽抽搭搭的苏静,苏漓冲天翻了个白眼。
“别哭,我又没怪你,”苏漓柔声说道,“我娘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那会儿还小,比起我娘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这样玄之又玄的事情,其余的事情反倒让我更加难过,当难过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娘的死反倒没有在我心里留下什么痕迹,我唯一的遗憾就是脑海中并没有多少记忆是跟我娘有关的,时至今日,我连我娘长的是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她是个温柔的女人,是一个对我和我爹都很温柔的女人。”
擦干眼泪,苏静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二姐姐真是坚强。”
“坚强?”苏漓浅浅一笑,“可是不坚强一些我又能怎么办呢?你瞧这苏府里的人,又有哪个是可以依靠的呢?”
苏静默然不语。
“不聊这些了,用膳吧,今日一早大伯母就命人送了些新鲜的海鱼,京城里少见,我已经让人给四叔、四婶送了两条过去,你就在我这里安心地吃吧。”
苏静终于破涕为笑:“二姐姐真好!”
苏漓拿起筷子的手一顿,笑容略微有些僵硬。
她好吗?如果知道她现在的好全都是为了拉拢四叔,苏静还会觉得她好吗?
抬眼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苏静,苏漓能看到苏静还泛着红的眼眶和她挂在嘴角的干净的笑意,这干净是她在苏府里未曾见过的。
见苏静只夹她面前的那碟青菜,苏漓莞尔,给竹念使了个眼色,竹念立刻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在苏静手边干净的小碟子里。
苏静一愣,抬头看向苏漓。
苏漓温柔道:“尝尝吧,这海鱼在咱们这儿可不多见,即便是在苏府也不是顿顿都能吃到的。”
“谢谢二姐姐!”甜甜一笑,苏静这一顿饭吃得要多香就有多香。
反观苏漓就没有这么好胃口,虽说也没什么事儿,可她心里就是堵得慌,唯独苏静天真的模样能让她得到一丝宽慰。
午膳之后,苏漓以消食为借口亲自送苏静回四房的疏柳斋,谁成想绕个远去花园里赏花时却撞见苏云了。
姑侄三人正好打了个照面,苏漓和苏静退不得,只好上前请安:“给姑母请安。”
苏云吊起眉眼,尖利的视线在苏漓和苏静之间打了个转,阴阳怪气地说道:“呦!我原以为四房里除了我那个弟弟都是老实本分的,却原来这苏府里谁都不是傻子,个个都会见风使舵啊!”
苏静的脸色一白,当即就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