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缓缓道:“我当初创建玉人阁时,就与雅娘说过,咱们这玉人阁里只做与众不同的新东西,新奇且优质才能卖出高价,但如今我已经将玉人阁交给雅娘全权负责,雅娘自是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我说过不干涉,就不会干涉,入夏之后玉人阁里的事情全都依雅娘所想便好。”
闻言,唐顾和苏雅反倒是一头雾水。
这玉人阁说到底还是苏漓的玉人阁,苏雅也曾想过找唐顾商谈玉人阁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妥当,可苏雅没经营过这么大的一间绣坊,许多事她都不懂,也不敢拿主意,她有想过去问苏漓,但她知道苏漓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想增添苏漓的负担,恰好这个时候唐顾出手相助,几番试探之后,苏雅就觉得唐顾对玉人阁没有兴趣,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她,于是苏雅就接受了唐顾的好意,后来玉人阁的发展一帆风顺,苏雅就渐渐地对唐顾放下了戒心,一有事就找唐顾来商量。苏雅也曾想过要跟苏漓知会一声,只是心里始终有两分怯意,于是一拖再拖,倒是让苏漓撞了个正着。
将石桌上的纸张整理好,苏漓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对了,我今日是突然想起去年埋在院子里的那几坛酒才过来的,二公子,帮帮忙可好?”
萧景瑜眉眼微动:“你亲手酿的?”
苏漓点头:“自然是。”
刚坐稳的萧景瑜立刻就站了起来:“唐三爷,来帮忙。”
唐顾挠挠头,应了下来。
萧景瑜和唐顾寻了两把铁锹就到一棵树下挖酒去了,苏漓便趁此机会问苏雅道:“我听人说唐三爷经常会来玉人阁。”
苏雅撇撇嘴:“我的苏二小姐,我可没有你那神通,说做生意就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除了刺绣我其实什么都不懂,当初虽然雄心勃勃地答应你帮你经营好玉人阁,可不出半个月我就举步维艰,光听外面那些传言我就知道你忙,且还是跟着萧二公子在忙大事,我哪里敢去打扰你?反正唐三爷本就是咱们的合作伙伴,我便向他请教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苏漓一脸严肃地看着苏雅,“他是唐家的嫡子。”
苏雅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我、我知道。”
“你当真知道?”苏漓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你的私事,我本不该管,但我不想你日后受了委屈,唐家虽然在京城里不出风头,可到了江南却是数一数二的商界巨擘,唐三爷是个嫡子,他的亲事是绝不可能随心所欲的。”
苏雅轻轻咬下了下嘴唇,犹犹豫豫地对苏漓说道:“可他说他家里人不太管他,他自己的事情他可以做主。”
苏漓挑眉:“你信?”
苏雅小声反驳道:“你那萧二公子不也快成了永安侯世子吗?”
苏漓叹息一声:“要怎么决定终究还是要看你的心意,我今日来便只是提醒你一句。”
话音落,苏漓转头看向萧景瑜和唐顾的方向,甜甜一笑:“他们已经挖出酒来了,我也该走了。”
苏雅一愣,连忙问苏漓道:“玉人阁的账本你不看一下吗?”
苏漓闻言轻笑一声:“说了交给你,便是交给你,我只要能拿到属于我的那一份钱就好,至于这生意要怎么做、你手里还能剩多少钱、这些钱要怎么用我都不会管,我说过,这玉人阁是为你开的,你只要记得一旦出了什么事就来找我,唐顾的人脉虽然也很广,但现在他托人办事可没我快。”
听了这番话,苏雅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看着苏漓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见状,苏漓道:“别想太多,我好歹是玉人阁的主人,那钱总不能白拿不是?”
抿嘴往唐顾的方向看了一眼,苏雅坚定地说道:“你放心,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玉人阁落入旁人之手。”
见萧景瑜和唐顾已经拎着酒往这边走了,苏漓便笑着站了起来:“如今这玉人阁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个敛财的商铺,就算它真的落入旁人之手,我也只是每个月少赚万两银子罢了,但对你来说或许是栖身之所,何去何从你心中有数便罢。”
苏雅不再言语,但苏漓的这番话却让近来太过依赖唐顾的苏雅开始反思。
见苏雅神情中的懈怠渐渐散去,苏漓便安心了,她虽然把话说得轻巧,可心里不可能不在意每个月的万两白银,偏偏她实在是顾不上玉人阁这边的生意,若苏雅能拎得清,利用唐顾的从商经验倒不失为上上之策,若苏雅拎不清,苏漓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唐顾。
看来,她还是得在玉人阁里放一个眼线,以便随时了解玉人阁这边的状况。
这边苏漓跟苏雅结束了谈话,那边萧景瑜和唐顾就到了眼前。
“酒拿到了,在这里喝?”
苏漓笑道:“这酒可不能在这里喝,我一待在玉人阁里就要琢磨玉人阁的生意,可别糟蹋我好不容易酿出来的酒了。”
萧景瑜的视线从苏雅脸上扫过,顺着苏漓的话问道:“那是去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
萧景瑜那儿便是萧景瑜的别院,而苏漓那儿说得是苏漓在进昌坊的宅子。
“你那儿不是还住着一个人吗?这酒恐怕也喝不清净,还是去我那儿吧。”萧景瑜的别院里还住着一个顾艻,萧景瑜若是过去了,顾艻必定要跟他谈正事,那还怎么喝酒?
萧景瑜温柔一笑:“那就去你那儿。”
于是苏漓和萧景瑜拎上两坛酒,优哉游哉地离开了玉人阁,雇了一辆马车去进昌坊,为免节外生枝,马车才行驶到进昌坊的门口,苏漓就喊了停,而后便跟萧景瑜一道下车,步行去往苏漓在进昌坊的住处,行至某处时,萧景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街边的一团黑影。
苏漓随着萧景瑜停下脚步,顺着萧景瑜的视线看了过去:“怎么了?”
“黑狗子。”将手里拎着的两坛酒都递给苏漓,萧景瑜大步流星地向那团黑影走了过去,“黑狗子?”
街边,许久未见的黑狗子一身褴褛不说,衣衫上还满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整个人虚弱无比,萧景瑜探手摸了摸黑狗子的额头,当即就皱起了眉。
苏漓抱着两坛酒走过去,惊讶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黑狗子:“快带他到我那里去!高阳,到风雅闲居去将苏俊风喊来!”
高阳应声现身,却没立刻往风雅闲居去:“启禀小姐,天色已晚,坊门恐怕……”
高阳是觉得他们不必为了一个小乞丐冒违禁的风险。
“去!”苏漓猛地转头看向高阳,目光凌厉,“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高阳一惊,偷偷瞄了萧景瑜一眼,见萧景瑜一心查看黑狗子的伤势,似乎是赞同苏漓的决定,高阳只得纵身跃起,一路飞檐走壁地奔向风雅闲居,将苏俊风给提了回来。
这是进昌坊的怀瑾阁建好之后萧景瑜第一次从正门进去,因此萧景瑜是第一次看到那块写着“怀瑾阁”的牌匾,“怀瑾”二字让萧景瑜心头微动,转头眸光温柔地看着苏漓。
“怀瑾阁?是我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苏漓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给这座宅子起的名字,不由面色一红:“不是!”
萧景瑜低声一笑,没再追问,只背着黑狗子走进了怀瑾阁。
萧景瑜和苏漓才将黑狗子安置好,高阳就将苏俊风给提了过来。
双脚落地,苏俊风立刻弹开,躲得离高阳远了一些,埋怨苏漓道:“我说你有事不能早一些派人来寻我吗?眼看着房门就要关了,你派来的这人一着急就跟拎着一只小鸡仔似的把我给拎来了,幸好是没让人瞧见,不然我这个风雅闲居的掌柜的颜面何存?”
瞥了高阳一眼,苏漓笑道:“事发突然,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快来给他看看。”
苏俊风走到床边探头一看,顿时就皱起了眉:“你哪儿捡回来这么个小乞丐?”
将黑狗子的裤腿撩开,苏俊风之看了一眼就笃定地说道:“两条腿都被人给打断了,这伤看起来有段时间了。”
“能医好吗?”苏漓的声音有些冷。
苏俊风一愣,狐疑地问苏漓道:“这人你认识?”
苏漓没有回答苏俊风的问题,只又将自己的问题问了一遍:“能医好吗?”
习惯了苏漓笑容清浅、绵声软语的样子,突然见识到苏漓的凌厉,苏俊风还真有些胆战心惊。
“能,我就能把他医好,只是要费些功夫,而且需要好好休养。”顿了顿,苏俊风又道,“不过得先给他退热,再这么烧下去,人都得给烧傻了。”
“好,”苏漓点了点头,道,“你只管医,需要什么就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