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的这一番话自然是引起了皇室暗卫们的强烈不满,但苏漓是个女人,又是一副理所当然、公事公办的无辜模样,叫人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第二日,楚容就以六合道里万分凶险、已有数人负伤为由向北唐皇帝申请换了一批皇室暗卫来帮苏漓的忙,这一批人是皇室暗卫中排名中上等的精英,擅于服从命令,且观察入微、心思细密,再加上跟萧景瑜更加熟悉,又有了前车之鉴,因此哪怕苏漓是个女人,他们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相反,苏漓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苏漓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绝无二话,乖巧得让苏漓莫名其妙,但苏漓却是已经没空理会皇室暗卫莫名其妙的乖巧,将六合道内寻路的几种方法教给他们之后,又嘱咐苏俊风继续搜集六合道的线索,苏漓就随着苏家的商队南下去了。
烈日当空,苏漓着一身粗布男装、戴一顶草编斗笠,抱臂坐在车辕上闭目养神的模样还真像是个随处可见的少年郎,只是身形略显瘦小了一些,只是让一旁的苏家众人看得心惊胆战。
“二小……二公子,要不您到马车里面去坐坐?”
苏漓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就坐在她身旁的车夫,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被苏漓那双水意迷蒙的桃花眼盯着那么一瞧,车夫的脸色微微一红,移开视线后摸了摸鼻子,回给同行的同伴们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他们家这个二小姐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却是个很有主意的,出趟远门要女扮男装这自然是合了他们的心意,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却处处以卢老为先,这就让他们有些为难了。
卢老年事已高,其实已经有年头没跟他们一起远行过了,但这一次卢老不仅坚持要让二小姐走这一趟,还非要亲自随行,他们也想劝卢老三思而后行,可连当家的都拿卢老没有办法,他们哪有可能说服卢老改变主意?于是这一次远行他们不仅要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还要带上一个年事已高的老者,幸而卢老经验丰富,他们家这个二小姐也并不娇贵,不然他们这一路上可就麻烦了。
见那车夫移开了视线鬼鬼祟祟的样子,苏漓更加疑惑了:“可是有什么事?有话不妨直说。”
苏漓这么一说,那车夫便没办法继续沉默,只好硬着头皮随口胡扯:“咱们走了挺长时间了,二……公子您看要不要停下来歇歇脚?”
眉梢微扬,苏漓举目四望,却没从车队里任何一个人的脸上看出一丝疲惫,收回视线,苏漓看向车夫的眼神中疑惑更甚。
商队人习惯了奔波,而他们自出发之后这才走了一个多时辰,怎么会觉得累?
马车里的卢斌听到了外面的对话,不由笑出了声:“二公子莫要在意,他们这些粗人都笨嘴拙舌的,他们只是觉得今日的日头大,怕二公子在外面待着不舒服。”
苏漓眨眨眼,见车队里五大三粗的男人们不是别开了头就是低下了头,一副被戳破心思的羞窘模样,苏漓不由一笑。
“我暂时还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就算是一棵树、一阵风也觉得新鲜,便不想在马车里待着,不过诸位放心,万一觉得不舒服,我会立刻回到马车里去的,绝不会耽误了行程。”
一听这话,车夫忙道:“二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这一趟远行时间充裕,便是顺便游山玩水都来得及,咱们只是担心二公子的身体,今儿这日头太大,咱们晒得久了都要觉得不舒服,别说二公子您平日里根本就没这么晒过。”
“你说的也对,是我兴奋过头了,”说着,苏漓就转身撩开了用来代替车门的纱帘,笑嘻嘻地问车里的卢斌,道,“我可否能叨扰卢老一会儿?”
没想到苏漓是这样俏皮的性子,卢斌摇头失笑:“能与二公子同车是老朽的荣幸,听闻二公子常与萧二公子对弈,不知老朽今日可有这个荣幸请二公子指点一番?”
不拘形象地爬进车里,苏漓道:“卢老这话听着像是在夸我,可我怎么就觉得您是在挤兑我呢?我哪有那个本事跟萧二公子对弈?他就是打着教我下棋的旗号来欺负我。”
卢斌呵呵笑道:“那么名师出高徒,还是得请二公子指点一番。”
苏漓撇撇嘴:“指教不敢当,我就陪您打发打发时间吧。”
苏漓真的只是想用对弈来打发时间,不然她跟卢斌同在车内难免会有些尴尬,但卢斌好像突然找到了对弈的乐趣似的,一局终了之后就拉着苏漓兴致勃勃地下了一局又一局,这一路上苏漓除了偶尔能到车外透透风、骑骑马,其余时间都在跟卢斌对弈,抵达江宁的那一刻,苏漓发誓她再也不想看到棋盘了,可跳下马车后看到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又让苏漓想起了棋盘。
换上了许久未曾穿过的俞二爷的行头,萧景瑜站在江宁城外等着苏漓,远远地瞧见苏家的马车迎面驶来,萧景瑜的那双凤眸中就已经噙上了温柔,可当苏漓看到他之后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时,萧景瑜微微愣了愣。
缓步走到苏漓面前,萧景瑜问道:“怎么了?不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我吗?”
苏漓依旧是那副意味不明的表情,连说的话都莫名其妙:“京城里的萧二公子善棋,故此一看到你就想起棋,一想到棋就想起了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