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与京城不同,京城里有一座皇城,其他建筑便都不能比皇城的占地更广阔,不能比皇城的气势更恢弘,不能比皇城的梁栋更奢华,加上几个官署严加管束,因此不管是多有钱的人,在京城里都只能住一座寻常的宅子。但这江宁城山高皇帝远,故而许多规矩都不需要严格遵守,因此许多富商豪绅的府宅都堪比皇宫,江宁苏家沾了京城苏家的光,在江宁城里也是风光无限,自然要置办一处豪宅才能彰显身份。
只可惜苏漓两世为人,早已经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而卢斌上了年纪又见多识广,见过的权贵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江宁苏家的这一处豪宅在卢斌看来不过俗物而已,自然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一老一少如此淡然,倒是让苏明瑞炫耀不成,暗骂苏漓和卢斌装模作样。
乘着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地行了两刻多钟,抵达江宁苏府的议事堂前时,苏漓只觉得腰酸背痛,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
“哎呦!这就是漓丫头吧?果然生得标致!”江宁苏家的当家人苏庆从议事堂里迎出来,迅速地将苏漓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之后就转向了卢斌,“经年不见,卢老的身体还是这么硬朗啊,不像我,上了年纪之后哪儿哪儿都是病!”
年轻时,苏庆和卢斌是见过的,苏老太爷刚过世那会儿,苏庆就想将卢斌请到江宁,为他所用,但卢斌是个认死理儿的,不管苏庆说什么,不管苏庆给他什么,他都不为所动,宁愿力排众议地辅佐苏老夫人披荆斩棘,也不来江宁享荣华富贵,让苏庆感到十分遗憾。
卢斌飞快地瞥了苏漓一眼,见苏漓眉目含笑,似乎并不在意苏庆的怠慢,便笑呵呵地对苏庆说道:“都一样,老朽这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
苏庆笑笑,走在卢斌身侧,邀卢斌进入议事堂:“江南养人,卢老跋山涉水来这么一趟,不如就在这里多待一阵,我请人给你调养调养,一准能活得更久!”
卢斌的心里一咯噔,又瞄了苏漓一眼。
他们家这个二小姐,瞧着和善温顺,实际上却不是个好脾气的,苏庆这样明目张胆地拉拢他,他还真怕惹恼了这位二小姐。
心思急转,卢斌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老朽在京城里住惯了,这才离开几日就已经是想念得紧,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去,可不能再在外面待得久了。人老了,能出力却不能熬心,受不住啊。”
苏庆明了:“也罢,你若改了主意,再与我说便是了。快坐吧,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罪吧?苏山那小子也真是的,怎么会让你亲自走这一趟?”
卢斌的心里又是一咯噔,暗道他今天就不该跟苏漓一起来:“是老朽硬要跟来的。家里的生意忙,当家的和几位公子都走不开,二小姐初涉商场,身旁总得跟着一个人才行,老朽不放心让旁人跟着,便自己来了。”
“哦?”苏庆这才正眼看向苏漓,“漓丫头也学你那祖母在外抛头露面地做生意?”
苏漓不慌不忙地说道:“堂叔祖父说笑了,我哪会做什么生意?只不过是在京城里开了一间绣坊,得家里人帮衬才勉强赚了点钱。”
赚了点钱……这个说法让卢斌暗自抽了抽嘴角。
玉人阁的衣裳一套万两,时至今日价格倒是没有变得更高,只是这个价格就已经十分惊人,现在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盘算着也要改一改自己的经营模式,学一学玉人阁那样的“物以稀为贵”。
苏庆闻言笑道:“你们家的女人都要强,明明可以坐在家里锦衣玉食,却偏要跑到外面去抛头露面,自找麻烦,你们家老太爷若是还在,定是要骂你们!”
苏漓的眼神微动,绵声软语道:“不就是因为我们家老太爷去得早,我们家的女人才学会了要强嘛!若是我们家的老太爷像您一样长命百岁,我们家的生意也不至于做成今日这样啊。”
听苏漓这话的意思是在抱怨自家生意做得不好,苏庆的眼角微微一抽。
京城苏家的生意若做得算是不好的,那他江宁苏家该怎么说?
这一对比苏庆的心里就堵得慌,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问卢斌道:“卢老可将你们当家的允诺给我们的钱都带来了?”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