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祖父这话让苏漓微微一愣,旋即满心酸涩,为何家祖父对晚辈的这种关爱,也为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爱。
缓步走到一旁一张破旧的椅子旁,苏漓泰然自若地坐了下去,那毫不介意甚至连半分嫌弃都没有的模样惹得何玉惊讶地多看了她两眼。
垂眸静坐片刻,苏漓缓缓开口,绵声软语地说道:“老人家不必急着揽下责任,我不是公堂上的判官,判不了谁的刑,也治不了谁的罪,何况若说有错,我们京城苏家也有疏于管理的错,不管怎么说,这田既然被当做嫁妆送给我们家了,我们家就该负起责任好好管着,没道理让你们担下所有责任。”
何家祖父一愣,微微侧了侧身。
注意到何家祖父的身体动了动,苏漓又道:“我此次前来也不是为了追究谁的责任,只是顺便来看看这田是不是如传言中那般被江宁苏家霸了去,若当真是如此,就要想法子不伤和气地将这田收回来。”
话说到这儿,苏漓就住了口,只又垂下了眼,安静地坐在那里,何家祖父也静默不语,只是跟苏漓的自在轻松相比,何家祖父看起来有些严肃,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
过了一阵,何家祖父问苏漓道:“那么二小姐亲自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他们何家这百顷良田虽只有百顷,但却属于江南最好的那种田地,每年秋收时的收成都比别人家好,赚的钱自然就比别人家多,若非如此,江宁苏家怎么会想要霸占?他虽不知道时隔多年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京城苏家是从哪里听到了消息,但如若只是京城苏家想要收回这百顷良田,那当家的随便指派一个江南的苏家管事过来就好,何必非要京城里的小姐过来?如今这京城来的小姐不仅寻来了,且还是一个人寻来的,没带京城苏家的人,说她别无所图只是想来看看,他是不信的。
听到何家祖父这个问题,苏漓的眉眼微动,淡淡地说道:“自然是来看看情况的,与这田庄有关的事情,我若是去问江宁城里的人,他们都是江宁苏家的朋友,必然不会与我实话实说,我只好自己亲自过来瞧瞧,瞧瞧这田庄里到底是副怎样的光景,也瞧瞧被江宁苏家收买的何家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听到这番话,何家祖父嗤笑一声:“收买?二小姐你瞧瞧我们住的这屋子,瞧瞧我们身上穿着的衣裳,若当真是收买,我何家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苏漓叹息一声,道:“是啊,若当真是收买,你何家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可即便是过着这样的日子,你们也没人想起给京城苏家去个信儿,你的儿孙都在外做活赚钱,全不在江宁苏家的掌控之下,却仍旧没有人愿意给京城苏家去个信儿。说真的,我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转眼看着何家祖父的背影,苏漓语气和缓、温柔却显得有些冷漠地说道:“自打何家与苏家成为姻亲以来,我京城苏家就没怎么管过这百顷良田,虽说有让你们将每年的收成送交给我们,却也没有真正地查验过,你们完全可以瞒着我们将大部分的收成收入自己的口袋,这笔钱积累下来不说能让你们富贵泼天,至少也能让你们衣食无忧,换了谁都不会愿意将这百顷良田拱手让人,便是争个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可你们何家怎么就认了呢?”
不是利诱,便是威逼,可江宁苏家究竟是拿什么来威逼何家的?她不知道,萧景瑜也没查出来,这就让人十分在意。
苏漓这话问完,房间里便陷入了沉寂,苏漓看不到何家祖父的表情,却见何玉垂着头,双拳紧握,一副极为愤怒又极其不甘的模样。
心中暗自盘算着,苏漓却没有开口,既没有追问,也没有转移话题,只静静地坐在那里,悠闲,泰然,好似只是闲坐在一旁,又好像是在等何家祖父给她一个答案。
何家祖父在心里权衡一阵,最终叹息一声,道:“不怕苏二小姐笑话,老奴平白活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儿女都保护不好,老奴最小的女儿至今还在苏明瑞的府里。”
见何家祖父把这事儿说了,何玉就愤愤道:“当初祖父和我爹本来已经将小姑母藏起来了,但苏明瑞那个恶鬼将祖父抓了去,不仅打断了祖父的腿,还挖了祖父的眼睛送给我爹,我爹没有办法,只好将小姑母送到苏明瑞那里,这才保住了祖父的性命。”
声音突然有些哽咽,何玉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这些年来小姑母怕苏明瑞对我们家不利,因而连轻生都不敢,而祖父和我爹怕苏明瑞待小姑母不好,也根本不敢违背苏明瑞的命令。”
苏漓恍然大悟,旋即心里又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瞧瞧人家何家,女儿都已经送给别人了,却还因为担心女儿会被苛待而委曲求全,再瞧瞧他们苏家,只要有利可图,送一两个女儿给别人家糟践又有什么难的?
想起了过往的伤心事,苏漓的表情骤然转冷,那一双桃花眼中盈满了阴鹜的冷酷和邪佞的凌厉,让余光瞄见她这副表情的何玉当即两腿发软。
何家祖父虽然看不见,却能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何玉气息微变,那一瞬间急促的呼吸表明何玉似乎是被什么给吓到了。
“阿玉,怎么了?”何家祖父微微侧头,小声地问了何玉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