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瑜本是计划在书房里处理事情,等苏漓那边结束,再送苏漓回风雅闲居去,可人坐在了书房里,萧景瑜却是一点儿正事儿都办不成,脑子里总是反复想着刚刚世子妃说过的话。
心里不舒坦,萧景瑜索性也不在书房里熬着,离开书房就去找萧景瑞了。
“你怎么还有空到我这里来?”见到萧景瑜,世子萧景瑞十分意外。
萧景瑜默然不语。
虽说是已经站在了萧景瑞的面前,但萧景瑜还是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找萧景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跟萧景瑜聊些心里话。
看出萧景瑜的犹豫和迟疑,萧景瑞无声一笑:“你都已经到我这里来了,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值得你顾虑的?”
“并非如此,”暗自叹息一声,萧景瑜这才在萧景瑞的床边坐下,“听下人们说世子这几日有所好转。”
萧景瑞嗤笑一声:“说什么好转,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萧景瑜抿了抿嘴:“我……我刚带苏漓过来,在大门口时遇见了世子妃。”
听萧景瑜提起世子妃,萧景瑞的眼神瞬间黯了下去,表情中既有心疼,又有愧疚:“你兴许不知道,我与她之间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成亲那日之前都只是见过彼此的画像而已,当初只是觉得她容貌姣好,面相温良,想来是个乖顺懂事的,这才应了婚事。成亲之后我依旧如故地将时间和精力全都花在了如何才能做好永安侯府的世子这件事上,冷落了她,也冷落了我们的孩子,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可……”
萧景瑞的声音一哽:“事到如今,最让我不甘心的事情竟然不是多年的夙愿未尝,而是从来没有好好疼爱过她,是以后再也不能与她相伴……景瑜,我好后悔啊。”
萧景瑜沉默地坐在一旁,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萧景瑞喘息着歇了一会儿,才用尽全力地抬起手,颤巍巍地指向旁边的一个柜子。
“景瑜,去将那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萧景瑜心中疑惑,却还是依言走了过去,打开柜子将里面的一封折子取了出来,回到床边交给萧景瑞。
萧景瑞没有伸手去接,只轻轻摇了摇头:“那是为你准备的,你……打开看看。”
萧景瑜不解地将奏折翻开,便见折子上写着的正是萧景行的真正身份,折子的最后还夹着一封信,正是萧景行和四皇子之间的通信。
见萧景瑜已经将折子翻到了最后,萧景瑞就缓慢地说道:“将折子……交给陛下……不要给侯爷……世子妃他们母子就……拜托你了……”
强撑着将最后一个字说完,萧景瑞的眼睛一闭就昏睡过去。
萧景瑜原本是想来跟萧景瑞聊一聊他心中的疑惑,求个答案来消除心中的焦躁,谁成想他的疑惑一个没解不说,反倒被萧景瑞这临终托付一样的行为闹得更加烦心了。
拿着折子走出房间,萧景瑜才走到院子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苏漓和世子妃。
脚步一顿,萧景瑜满心无奈地给世子妃行了个礼。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萧景瑜,世子妃有些惊讶:“来看世子?”
萧景瑜点点头:“听下面的人说世子近来有所好转,就过来瞧瞧,但……”
世子妃的神情黯然:“太医都说他已经油尽灯枯,哪还有可能好转?都是执念作祟罢了。”
萧景瑜犹犹豫豫地说道:“世子他……是想好好陪您吧。”
“我?”世子妃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算是他的哪门子执念?你们男人啊,心里装着的事儿多了去了,为之感到遗憾的事情也多了去了,却独独没有女人。”
萧景瑜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便给苏漓使了个眼色。
见萧景瑜有些无措,苏漓便挽住了世子妃的胳膊,柔声细语道:“这倒也不尽然,尤其这小半年来永安侯府里的事情虽然不是瞬息万变,却也是隔三差五就要变上一变,是最容易让人心寒的时候,是最容易让人觉得自己错付光阴的时候,当他开始觉得自己这一生所有的追求和执着都荒谬可笑时,最让他后悔的事十有八九就是一直以来为他所忽略的事情。”
听到这番话,世子妃有些发愣,因为苏漓所说的这些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可旋即世子妃的眼神又黯了下去。
“便是他真的觉得后悔,都这个时候了,又有什么用?”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有什么用?都是求个心安罢了。”苏漓安慰世子妃道,“既然已经无力回天,那就但求问心无愧吧,世子妃千万保重自己,您还有小公子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世子妃叹息一声。
萧景瑜顿时觉得他真是不该来这一趟:“世子他……又睡过去了。”
“好,我知道了,”世子妃擦去脸上的泪水,“世子近来易乏累,但昏睡的时间却不长久,我想进去陪他,就不送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