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感觉烦了。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自打她回到这深宅大院,见到母亲受了磋磨,便忍不住为其出头与老夫人言语交锋、赢了之后,这一幕就总是不停、不停地在上演着。
母亲怎么就不知,自己越是帮着、护着她,去顶了老夫人当家理事的长辈之威,老夫人就越是会待她严苛?
自己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得了她一世吗?
自己都立不起来,别人又怎生能护得周全?自己一直以来的用心良苦,想替她打个样子、好让她学着一些,她怎么就不懂呢?
水银都数不清在这两年间,仅就这番话与自己的母亲,说过多少回了,可母亲就没有一次记得住的。
而自己呢?也偏是心软,总心疼母亲遭了罪、受了苦,忍不住地、一回回地站出去。
今日水银再不想如此了。
她移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她知道母亲不易。可是,这又能怨谁呢?
自家母亲所遭受的这一切,一小部分来自老夫人的私欲,而更大的一部分,却是来自母亲她自己。可惜,至今母亲仍未清醒。
自己可再不能挡在她前头了,得让她看清楚眼前的事实,得让她想明白,怎么才能把日子过好了。
这时就听老夫人满是嫌恶的声音响起:“还不起身去安排下人摆膳,仍跪着作甚?”
柳氏急忙应了,爬起身,悄悄瞪了女儿一眼,去净过手,指点着下人们摆弄膳食。
婆媳规矩,老夫人自是立了的。
不仅是柳氏,二房的高氏、三房的黄氏,即便是她最疼爱的幺儿的夫人吴氏,都得立规矩,且半点马虎不得。
四个儿媳妇摆弄停当,便齐齐上前恭请老夫人。
老夫人不怒自威的脸庞,总算是缓和了几分,她此前并未见水银出声护母,心头是满意的。
眼见水银并未再簪那支金步摇,也没有再提。
罢了,都簪了这些天了,柳氏那个不中用的,竟是半点没自觉。
看来水银的婚事,还得自己这个老太婆帮着张罗。
……
入夜前夕,都城西门外。
一匹快马顶着寒风、冲开飞雪,一路风驰电掣飞速而来。
马上之人身着驿站信使服,肩背红底金边小令旗,双手执着马缰,低伏于马背上,一边策马飞奔,一边不停地高声大喊。
“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西城门守卫闻声立刻驱赶行人,让开道路。
信使的马蹄踏着泥泞的雪地,卷起一股寒风,眨眼间便冲进了城,只余那“八百里加急”声,声声不断。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路边纷纷让道的行人中,有人低声问道。
“看那信使的脸色,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啊。”
另一人也轻声回答。
“看信使来的方向,八成是西北边关的战事不顺利了。唉,今年的年关,不好过喽。”
有个老头望向西北的方向,忧心忡忡地说。
“老丈,可别瞎说,这年关将至,咱口头上也得图个吉利不是?希望只是西北军缺了粮草、被褥什么的回来催催吧。”
“你这年轻娃儿哪懂那些!催军粮能用八百里加急?”
“还是都别说了,这关城门的时辰就要到了,赶紧走吧,这天黑路滑的,都当心着点儿。”
……
皇宫,御书房内。
眼见已是入夜,灯火通明中,敖国正值壮年的敖冽,正一心伏在案几上,孜孜不倦地批阅着奏章。
太监总管苏明,看着皇帝的背影,心里一个劲儿地在叹气。
晚膳的事儿他已经求问过几回了,可皇帝就是半点都不搭理他。
可再这样儿下去哪行啊?天寒地冻的,再空着肚子,身体可会熬不住的啊。
他咬咬牙,蹭着脚尖,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挪。